宋小離心疼不已,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來安慰他,她從小沒有父母,親情觀念淡薄,因為沒有奢望,也就沒有期待,可顧景琛不一樣,他父母一直都在,親情于他而言就像一塊吃不著的糖果,這些年他一直使勁兒的伸手去夠,現在那塊糖果被現實毫不留情的掃落在地上,他除了黯然傷神,還能怎么辦?
顧景琛突然站起來,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沖了出去。
宋小離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后也連忙跟上去。
顧景琛出了醫院后直接開車離開,沒有要等宋小離的意思,宋小離只好打車跟上,顧景琛現在的精神狀態那么差,她很怕他會出事。
顧景琛一路闖紅燈,直接回了顧園。
等宋小離沖回西園,傭人說他在臥室,宋小離沖上去,屋里卻沒人,她到處掃了一眼,發現衣柜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挪開了,露出后面的密室門,宋小離想都沒想就進了密室。
一進密室就看到顧景琛正瘋狂的打砸東西,密室不大,但擺滿了各種顧景琛收藏的古董和珍品,架子上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簡直能把人的眼睛閃瞎,可此時,顧景琛卻好像極度厭惡這些東西一樣,全都把它們從架子上掃落下來,砸爛踩爛。
宋小離跑過去拉住他:“顧景琛,你干什么!你冷靜一點!”
顧景琛推開她:“我留著這些東西有什么用!它們沒有主人了,留著還有什么用!”
宋小離這才發現顧景琛滿臉都是眼淚。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顧景琛哭。
顧景琛很快就把滿屋子的珍品毀了個透,坐在滿地的珍寶殘骸里,他抱著膝蓋哭得像個孩子。
宋小離手足無措的看著他,她發現,此時面對顧景琛的傷心欲絕,她一點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顧景琛發泄夠了,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宋小離見他總算沒有那么激動了,這才慢慢挪過去,小心翼翼的攤開他的手,剛才把碎瓷劃到,他手掌心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流了一地。
“你受傷了,先跟我出去處理傷口好不好?”宋小離小聲問。
顧景琛搖搖頭,啞著嗓子說:“我沒事。”
宋小離見他不肯,沒敢勉強,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像以前安慰唐胤一樣無聲的安慰他。
顧景琛被她這個舉動弄得微微一愣。
宋小離輕聲說:“生死有命,我想你媽媽也不想丟下你,只是在死神面前,人類的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你別怪她,也別怪你爸爸。”
顧景琛垂下頭,突然說:“你知道我媽為什么會出家嗎?”
宋小離豎起耳朵認真聽他說。
“她懷孕不到一個月我爸就出軌,先后帶回了好幾個妾室,童聆容是其中一個,為了讓顧景瑜能早我一步出世成為長子,她不惜用催產藥生下他,我爸對這件事坐視不理,我媽本來就是心高氣傲的人,這件事刺激了她,她跟我爸鬧離婚,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們就一直吵鬧不休,一見面就吵,有時候吵急了我爸還動手打她,我三歲那年,我媽懷了妹妹,六個月的胎兒都成型了,卻因為一個妾室誣賴她偷東西被我爸強行搜身,她一氣之下流產,身體都沒養好就上山出家……這些年我一直希望她回來。”
宋小離:“……”
她現在總算知道顧景琛當初為什么那么反對童聆容對她搜身的事,原來是有心理陰影。
“她年輕的時候愛美,珠寶首飾不計其數,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我以為她總會有回來的那天,到時候這些全都給她,她要什么我都給……可她到死都不肯再見我爸一面,而我爸,為了所謂的男人尊嚴,也愣是不肯去看她……面子真的比命更重要?”
宋小離糾結了一下:“這件事確實是你爸不對。”
“我不會原諒他。”顧景琛說。
宋小離:“……”
陪著顧景琛辦完文月的后事,宋小離好幾天沒睡覺。
原因是顧景琛不睡,她也睡不著。
看著顧景琛用一種想把自己折騰死的狠勁兒熬著,宋小離抓心撓肝的著急難受。
這顧家的繼承權還沒落到他身上了,他要是因此把自己累死了,豈不是太虧了?
文月葬禮過后,顧景琛把自己關在屋里好幾天沒出門。
宋小離和陳叔跑前跑后伺候他,一日三餐送飯,磨破了嘴皮子讓他振作起來,可他壓根不聽。
文月的死給帶來的打擊太大了。
這天深夜,宋小離正在睡覺,樓下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傳來一陣騷亂,陳叔很快就上來敲門:“二少奶奶,先生讓您過去一趟。”
宋小離爬起來,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誰?”
“先生,老爺子,讓您過去一趟。”
宋小離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景琛,他也醒了,每天皺得緊緊的,宋小離掀開被子下床,正要穿衣服,顧景琛冷聲道:“不許去。”
宋小離一愣,意識到可能是老爺子快不行了,有話需要她傳達,現在要是不去,以后估計都沒機會了。
她搖搖頭:“我必須過去一趟。”
顧景琛自文月死后就對老爺子忌諱莫深,見宋小離堅持要去,他瞬間火了:“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以后就別回來了。”
宋小離腳步一頓,短暫的權衡利弊后,她還是無視顧景琛的警告走了。
剛一下樓,樓上就傳來顧景琛摔東西的聲音。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顧長淵的東園,整個東園此時都戒備起來,頭頂的燈明晃晃的,慘白又凄冷。
宋小離進了顧長淵的臥室,見他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如紙,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爸。”宋小離連忙湊過去,在床邊跪坐下來。
顧長淵費勁的睜開眼睛,心口起伏不定,他伸手,宋小離連忙握住:“小離,你來了。”
宋小離著急的看著他:“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沒用。”顧長淵掙扎著坐起來,宋小離連忙在他身后塞了個枕頭,他調整好坐姿,這才開始說話:“小離,我要走了,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清楚,只能答應,不能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