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襄咬了咬牙，眼底閃過一抹瘋狂：“小姐，你為什么要回來？謝家之所以有今天，是我和謝家世世代代拼著命換來的，這些都是我們該得的。我沒有臉告訴我的子孫后代，其實我只是一個仆人，他們都是仆人的后代，而謝家的一切，其實都是別人的，而我們不過是為他人作嫁。”

他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姐，我做不到啊！”

“不要拿你的那些子孫后代來說事。”薛東籬道，“你只是坐慣了上位者，不想再做仆人罷了。此時你跪在我的面前，看似臣服，其實心中對我恨極。”

“我，我不敢。”他沒有抬頭。

薛東籬的笑容有些冷淡，如同冬日的寒風，說：“你不僅不愿意將謝家的一切還給我，甚至不愿意再見到我，一旦見到我，你就會想起你做我仆人的那段屈辱時光。這就是人心啊，久負大恩反成仇，你拼盡了性命也報答不了我的恩情，只能殺了我，便不必報恩了。”

謝世襄渾身不停地顫抖，兩百多年過去，小姐洞察人心的本事越來越精進，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被她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底。

薛東籬轉過身去，緩緩往前走了兩步，低頭侍弄花叢中的一朵白色牡丹，說：“你自裁吧，我不想殺你。”

謝世襄一驚，立刻抬起頭，爬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褲腿，說：“小姐小姐，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愿意……”

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跳了起來，一掌拍向薛東籬的腦門。

他已經是戰神，而薛東籬的實力到底如何他并不知曉。

當年薛東籬在他面前也不過只露出了一手精妙的醫術而已，至于武功修為，他知道她很強，卻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強。

在他的心中，薛東籬就算再強也強不過戰神這個等級去。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時候。

將薛東籬引到他的地盤上來，在假意道歉，迷惑住她之后，便一舉擊殺。

他的算盤是打得很響，卻沒有想到薛東籬的實力早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的這一掌威力強大，令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院子外的眾人都覺得狂風大作烏云壓頂，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

“發生了什么事？”

“要變天了！”

謝世襄以為自己的這一掌，十拿九穩。

然而，薛東籬只是抬起手，往下一壓，他的所有力量就像是被禁錮住了一般，完全施展不出來。

“怎，怎么會這樣？”

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下一刻，薛東籬的手掌仿佛變成了如來佛的手掌一般，狠狠地將他壓進了泥土之中，他的身體承受著那種恐怖的力量，竟然根根碎裂。

“啊！”他的身體經過無數次的強化，連大炮都轟不碎，卻被薛東籬的手掌給碾碎了。

她到底是有多強？

難道她真的是如來佛祖，自己始終翻不過她的五指山嗎？

“謝世襄，以前的你是個機靈的孩子，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也很正直。”薛東籬望著他，輕聲說：“為什么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謝世襄被壓得說不出話來，薛東籬輕輕嘆息道：“人都是會變的。”

“小姐！小姐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謝世襄趴在地坑之中求饒道，“我愿意把謝家的一切都還給您，愿意繼續做你的仆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他怕死。

實力越強、年歲越長，就越怕死。

薛東籬卻道：“世襄，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最恨別人背叛。”

她摘下一朵白色的牡丹，道：“原來你還記得我喜歡昆山夜光。”

這種牡丹的名字，就叫昆山夜光，它出產于昆山之中，在月色之下，它白得發亮，如同一盞盞白色的燈籠，因此得名昆山夜光。

“小姐，我一直都記得。”謝世襄連忙說，“你說過讓我好好照顧你所種的那些昆山夜光，這些就是那些花移植過來的，我把它們照顧得很好。兩百多年了，我一直沒有忘記您對我的教誨。”

薛東籬微微頷首，似乎很贊賞。

謝世襄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薛七玄終于愿意原諒他了。

但薛東籬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極為絕望。

“既然如此，就讓這些昆山夜光給你陪葬吧。”她將手中的花扔進了地坑之中，白色牡丹砸在他的身上，花瓣頓時四散開來，落了他一身。

牡丹叢中飛起無數的白色花瓣，這些花瓣在天空中飛舞，如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那些花瓣全都匯聚在了地坑之中，謝世襄似乎聞到了一股異香，心情忽然變得愉悅起來。

他仿佛忘記了一切，回到了當年剛剛被薛東籬救回來的時候。

他本出身豪富，家中是當地豪紳，但家鄉鬧饑荒，又出了匪亂，將他們家搶劫一空，他父親死了，母親帶著他逃了出來，成了一無所有的乞丐。

短短的幾個月，他就嘗盡了人間所有的苦楚。

那時他很容易滿足，只要能吃一頓飽飯、母親能吃得上藥，他就會很快樂。

“小姐，您，您真的愿意讓我當您的仆人嗎？”他的臉上浮現出了激動而愉快的笑意，“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伺候您的，我永遠都不會背叛您。”

帶著這樣溫和和滿足的笑意，他漸漸地閉上了眼睛，就像陷入了長久的美夢之中。

再也不會醒來。

薛東籬再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說：“我們主仆的情誼，就到此為止吧，從此之后，便誰也不欠誰了。”

她打開黑漆木門，看著外面那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謝家人。

謝家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露出見了鬼的神情。

“去給他收尸吧。”薛東籬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大步朝外走去。

誰都沒有膽子攔她。

“她，她剛才說什么？”一個謝家人露出驚恐之色，“她說我們老祖……”

“不可能的，老祖乃一代戰神，如今恐怕都已經突破到戰神之上了，怎么可能被她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