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婳月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變得嚴肅起來,“王爺到現在還認為是我殺了太后嗎?”
景王直直地看著她,神情里沒有變化,沉默了一會兒,凌婳月又問道:“那王爺認為,刺殺你的人是誰?”
景王身子往前傾,為凌婳月倒上一杯茶,凌婳月說了聲“謝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聽說王爺逃離行宮的時候,一起逃出來的貼身士衛不到五人,可見刺客的實力,王爺出了京城,應該也遇到刺客吧,憑他們的實力,如果不是故意留王爺一命,王爺還有機會坐在這里嗎?”
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景王仍是驚魂未定,現在聽凌婳月這么說,心中生疑,但面上依然鎮定,“就算如你所說又如何?”
“王爺就不怕這一次帶兵進入秦越,那只在黑暗中推動一切的手不會再放你回來嗎?”
半晌,景王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你今天出現在這里,不過是因為你得罪了秦國公,秦國公手握百萬大軍,如果這個時候,本王領兵進攻秦越,秦越萬里山河,本王唾手可得。”
凌婳月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王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我也無話可說,不過秦國公能不能如你所愿,也還是未知數。”
“這對本王來說,是大好的機會,你也應該清楚,我凌風國與秦越國并不友好,本王怎么知道,這不是你的權宜之計。”
“早在將軍府的時候,我已經說得很清楚,秦越國堅持抵制外來侵略,王爺若雄心不改,凌風國和秦越國早晚會在戰場上相見,不過,”凌婳月審視著景王,“如果王爺在這個時候帶兵進我秦越,與秦國公的大軍聯手,王爺有沒有登上凌風國帝位還是未知數。”
景王沉默,良久,他抬起頭,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你最厲害的是謀算人心,你知道如何把握住別人的弱點,如何利用弱點。”
沒錯,現在對景王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拿下秦越,而是成為凌風國的皇帝,除了他,凌風國還有眾多皇子,而且個個出眾。
凌婳月言笑晏晏,“多謝王爺夸獎。”
景王瞇了下眼睛,“我與秦國公府相比如何?”
景王的眼神更深邃了,“做本王的王妃如何?”
凌婳月怔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景王的聲音輕悠柔和,“本王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他柔和的目光一一看著凌婳月的眉眼,“聰明睿智,巾幗不讓須眉,立于風口浪尖卻怡然自得。”
凌婳月嘴角不自在地抽了一下,誰不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人生就是這樣,她不為自己籌謀,她就不能好好的活著,更無法保護家人。
景王繼續說道:“今天你是自稱“我”,而不是“本宮”,可見你跟秦殤已經沒有夫妻感情,一切不過逢場作戲,凌婳月,你值得擁有更好的,本王能夠給你更好的。”
凌婳月看著景王,他神情里流露出的感情是真的。
景王見她不說,有些慌了,“本王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凌婳月聲音幽遠,神情淡淡,可見她此刻并未動心。
“你……”景王身子前傾,一臉緊張,曾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敵軍的時候,他都未曾動容,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緊張不已,“那又是為何?”
凌婳月神思悠遠,“凌婳月是薄情之人,此生不想再擁有愛情。”
“不是這樣的。”景王激動地抓住她的手,“是人都需要愛情,就像本王一樣,本王生于皇家,看盡人情冷暖,但是本王遇到你,本王還是愛上你。”他將凌婳月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你能感覺到這顆心是為你跳動的。”
凌婳月無力地笑笑,臉色蒼白,她抽回自己的手,“多謝王爺,王爺還是把這份真心,留給未來與你相守的人吧,我言盡于此,王爺保重。”
說完,凌婳月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景王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腕,轉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你當真要這么無情?”
凌婳月神情里凝了一絲冰霜,“我已經說過了,我本薄情之人。”
景王直直地看著她,鋒利的眸光勢要剖開她的眼睛,直入她的內心,看看她究竟是怎樣的無情。
良久,他只看到這雙清亮的眸子有面冰墻,他根本看不到她的內心。
他松開她的手,嘴角浮過慘烈的笑容,“凌婳月,你果然是薄情之人,你天生如此嗎?”
凌婳月只是笑笑,她并非天生無情,她所有初心和熱情,都給了那個叫慕容止的上神,一點不剩。
凌婳月只是笑笑,往外走去。
“你現在要走?”
“是啊。”
凌婳月始終淺笑著,景王面上有一絲慌色,“你就這么篤定本王會放你回去?”
凌婳月轉過頭來,篤定地看著他,“王爺是聰明人,我比秦國公更適合當你的合伙人。”
凌婳月走到營帳門口,士衛上前來攔在門口,凌婳月轉過頭來看著景王,一臉淺笑。
午后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明眸皓齒,明艷溫婉。
景王向士衛無力地揮了揮手,士衛讓開,凌婳月出了營帳。
凌婳月的身影消失了,景王只覺自己的心口空落落的,這個空出的位置,空了好了好久。
阿奴迎上來,“主子……”
“阿奴,我們走吧。”
凌婳月上馬前,對身邊的一個凌風國士衛說了幾句才上了馬。
他們離開大軍營之后,幾個士衛偷偷離開軍營,一雙眼睛在大軍營里盯著這向個人,確定他們離去的方向,又吩咐人跟上他們,自己才跑進景王的營帳去報告。
“王爺,那個女人說那幾個人是秦國公的人。”
景王咬牙切齒,士衛提醒道:“現在怎么辦?”
要么派人去把凌婳月殺了,要么派人去殺了秦國公的人。
凌婳月的話在他耳邊回響,原本他也以為那些人是沖著凌婳月和秦殤去的,他與秦國公已經達成了協定,他已經多次用行動表明會對付秦殤,現在細想,凌婳月所說的那只黑暗中的手,的確有沖著自己來的意思。
他眸光一寒,“派人去把那幾個士兵抓回來。”
凌婳月和阿奴出發了半個時辰,見沒人追來,她松了一口氣,快馬加鞭趕往京城。
凌婳月回到京城,已經是十日后了,秦國公領了二十萬大軍駐扎在京城外,他一個人回秦國公府家中,為秦老夫人舉辦喪事。
凌婳月正和秦殤下棋,輕羽進殿來,她的聲音有些急,“娘娘……”
凌婳月看輕羽的神情,她將棋子放回棋盒,“你說。”
“秦國公府送來的信。”
凌婳月接過拆開,里面是一枚青白玉佩,玉佩上寫著一個“凌”字,凌婳月閉上眼睛,心一直往下沉,難怪一直沒接到父親的消息,原來,凌將軍被秦國公抓了,她倒是小看秦國公了。
秦殤伸手去握她的手,正要觸到她的手的瞬間,他突然收回手,這個時候,他不能讓自己有更多的想法。
“看來,他們是想要在明天晚上動手了。”
凌婳月睜開眼睛,“是莫嫦曦,阿瀛是她唯一的恐懼,她一定會選在那個時候動手。”
秦殤看了一眼輕羽,“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娘娘說。”
輕羽出了房間之后,秦殤神情嚴肅起來,從懷里掏出一道圣旨,“雨兒年紀還小,如果朕明天沒有回來,你就拿著這一道圣旨登基。”
凌婳月怔看著秦殤,一瞬不瞬,她臉上出現一絲玩味的笑意,“你那么在意的東西,就這樣給我了?”
秦殤眼底閃過一絲苦澀,朕最在意的只有你,阿梓。
秦殤沒有正面回答,“今晚的計劃還照常進行嗎?”
凌婳月搖頭,“他們扣押了我父親和張寒星,就是料到我們會提前動手。”不得不說,莫嫦曦還是懂她,知道她為了阿瀛,會提前動手,所以扣下了父親和張寒星。
想到張寒星,她想到苑香,她希望張寒星和苑香可以美滿,她不由握緊了椅柄。
“朕會下旨,明天去城外秦營檢閱士兵。”
凌婳月點頭。
兩人商量好之后,秦殤早早回了養心殿。
凌婳月往寢宮去,發現阿奴坐在臺階上,不由皺了下眉頭,“阿奴,你在這里做什么?”
“等月亮出來。”
凌婳月在他身邊坐下,“阿奴想家了嗎?”
阿奴想了一下,還是點點頭,“主子,你和慕大哥會回家嗎?”
在阿奴的記憶里,月宮是慕容止和凌婳月的家,也是他守護的家。
凌婳月強忍著內心的凄涼,對著阿奴笑笑,“阿奴,人生的道路是往前的,人們只能往前走,無法回頭的。”
阿奴看著凌婳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沖著凌婳月笑道:“主子不用擔心,阿奴會保好主子的。”
凌婳月心里一暖,摸著阿奴的頭,陪他一起等月亮出來。
坐了會兒,凌婳月問道:“阿奴,如果是你的慕大哥在,他會怎么做?”
阿奴從懷里取得一個錦囊遞給凌婳月,“給。”
凌婳月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是慕容止留下來的,她打開錦囊,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阿瀛!”兩個字。
她正愣神之際,身邊的阿奴突然跑了出去,“少陰,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