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羽小心翼翼地看著主子，凌婳月與慕容止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七八分的，上次在街上，主子遇到慕容公子的樣子，她的內心仿佛有一面墻，誰了進不去，她也出不來。

凌婳月臉上的神情似有似無，“讓她回去吧。”

輕羽一怔，看來主子是這一次是真的要斷了和慕容公子這段情緣了，她出了內殿。

輕羽離開之后，凌婳月才慢慢地抬起頭，不由深閉了下眼。

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和慕容止能走到今天，不是因為莫嫦曦，而是因為慕容止對自己的信任不夠堅定，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對亡神有偏見，她是輸給了慕容止。

恢復記憶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她終于懂人心了。

她正沉思著，突然聽到殿外傳來聲音，“阿奴，主子說了，她不見你。”

“我一定要見她。”阿奴說著，人已經闖進大殿來。

凌婳月站起來，阿奴看到凌婳月，先是一怔，好久不見，凌婳月整個人變了很多，變得沉靜淡漠了很多，眉宇間多了些嚴謹。

“主子，”阿奴一步上前來，“撲通”跪在凌婳月的面前，“主子，求求你去見見慕大哥吧。”

輕羽自責地向凌婳月道：“主子，奴婢沒能攔住阿奴。”

凌婳月疊放在腰際的手輕輕握了一下，輕羽是攔不住阿奴的，阿奴是月華門的仙人，雖然只是一個下等仙人，但卻不是凡人可以攔住的，她向阿奴道：“阿奴，你先起來吧。”

“主子，”阿奴干凈帶著稚氣的眼睛全是擔心，眼眶微微發紅，他為了慕容止，心急如焚，“慕公子病得很厲害，他的眼睛也看不見了，茶飯不思，只怕他……”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凌婳月只覺一窒，眼底閃過一絲慌色，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仍是一臉沉靜如水。

半晌，她問道：“你們還沒回月華山？”回到月華山，慕容止就會回到月宮，回到神界。

阿奴一怔，主子的意思是，要慕大哥回神界嗎？“難道？”他看著凌婳月，“主子也不要慕大哥了嗎？”

凌婳月看著苦苦哀求著自己的阿奴，暗暗吸了一口氣，心口隱隱作痛，不是她不要慕容止，而是慕容止容不下她。

“阿奴，”她一臉認真地看著阿奴，“我和慕容止的緣份早已經盡了，你若真是為他好，便送他回月華山吧。”

無論阿奴如何哀求，凌婳月都無動于衷，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慕容止了，阿奴沒辦法，只得失魂落魄地出了皇宮。

第二天，映妃領著太醫院的太醫院提點來給皇上治病，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名巫醫。

巫醫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穿著慘白的袍子，一頭紫發隨著風輕微地浮動著，眼神蒼茫渺遠，手里拄著一個高出他頭的純白人骨法器，法器頂鑲著精致的頭骨，兩邊掛著人骨風鈴，風鈴隨著他的腳步有節奏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映妃走上前來，看著凌婳月的眼神閃過一絲慌色，上次在冷宮，她想要陷害凌婳月，卻被她嚇昨落荒而逃，她不由挺了挺腰身，現在她身邊有人，可用不著害怕凌婳月。

凌婳月淡淡地看著她，她穿著一身粉色宮裝，衣襟和袖口都是紫色，上面繡了精美的繁復花紋，雍容華貴，她的小腹已經明顯凸起。

算起來，這個孩子可不是秦殤的，早就聽張寒星說，之前秦殤的暗衛衛綏，和映妃關系非比尋常，想來這個孩子應該是衛綏的遺腹子。

同樣的，李秋影的孩子，也不是秦殤的。

想來秦殤也真是可憐，如今名正言順的子嗣，都不是他的孩子。

“看來映妃娘娘是有辦法為皇上治病了？”

“沒錯，”映妃娘娘盛氣凌人的地說道，“你沒有這個本事，只好由本宮來了。”

凌婳月只是淡淡地微笑著，映妃的譏諷對她沒有半點功效，映妃繼續說道：“這位烏桓大師是有名的巫醫，有起死回生之能，一定能夠治好皇上。”

凌婳月淡淡道：“那本宮可就要替皇上和天下百姓好好感謝你們了。”她的目光落在巫醫的身上，仿佛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血腥氣息。

巫醫向她看來，那泛著紫黑的眉目間透著狠戾之氣，一層一層沁入她的心底，她只覺自己從頭冷到腳，仿佛靈魂被他看穿了一般。

“德妃娘娘相信起死回生嗎？”他的聲音幽幽，仿佛從地底傳出。

凌婳月猛地回過神來，“你說什么？”

“起死回生，”他的聲音總是那么悠遠，仿佛不是他的口中說出來的一樣，“天地異數，起死回生。”

凌婳月袖中的手不由攥緊，臉上卻神情淡淡，“原來烏先生還是個江湖術士。”

巫醫卻不在意，只是一字一字地說道：“德妃娘娘鳳顏龍頸，是高高在上之人，假以時日，定能逆天改命，只是娘娘過于執著，只怕物極必反，引天地巨變，亡者歸來。”他的話語在空蕩蕩的殿廳里回響，仿佛咒語一般。

“亡者歸來”四個字重重敲擊在凌婳月的心口上，她淺淺一笑，“烏先生，你已經說服本宮讓你為皇上治病了，請吧。”

小羅擔心地看了臉凌婳月，只覺這巫醫渾身上下充滿了詭異的氣息，他不免有些擔心，凌婳月向他點點頭，他才引著烏桓等人往內廳去。

到了內廳，薛太醫退到一邊，烏桓看著床上的病人。

映妃站在他身旁，她的目光落在秦殤的臉上，短短幾天，他已經瘦得形銷骨立，原本俊美的臉上全是傷口，身上還傳來一陣難聞的藥味，這樣的秦殤，和曾經那個高高在上，令自己神魂顛倒的尊貴帝王完全判若兩人，她的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凌婳月看著她，這映妃倒是有意思，剛進宮的時候，四處爭寵，如今看秦殤的表情，卻有絲無法掩藏的厭惡。

“烏先生，”映妃向他說道：“陛下傷成這個樣子，你可要好好把陛下治好，不要讓他再受苦了。”

她的目光落在凌婳月的身上，指桑罵槐，都是凌婳月無能，把皇上照顧成這樣。

輕羽等人露了睥睨的神色，見凌婳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跟映妃計較。

“諸位，”烏桓向眾人請道：“請出去吧，草民要為皇上治病了。”

凌婳月向小羅看了一眼，小羅臉一蠻，“大膽，皇上乃九五至尊之體，自然要由大家看著。”

凌婳月說道：“烏先生只管給皇上醫治，大家不會打擾到你的。”她示意了下輕羽，輕羽上前來，請大家后退五步，又拉了輕紗幔簾下來，擋在床前，讓巫醫為皇上診治。

大家在外面看著，只見輕紗幔簾里時而傳來奇異的血腥香味，時而泛出幽異的紫光。

過了小半個時辰，巫醫從自己的頭骨法器里取出一只精致的蠱盒，用銀勺取出一只蠱來，往秦殤的嘴里喂去。

“等等。”凌婳月站起來，烏桓的手抖了抖，銀勺停在秦殤嘴邊。

凌婳月喊道：“少陰。”

少陰從外廳走進來，手里捧著曼珠沙華，笑盈盈地走到凌婳月的面前，“師祖，又要殺人嗎？”

映妃等人渾身不由發涼，這個秀美的少年邪得很，看到他就有種要想逃跑的沖動。

“少陰，你去查查那是什么蠱？”

“好的，師祖！”少陰就要進帳。

映妃手中的茶杯“哐”一聲落在桌上，她騰地站起來，厲聲道：“烏先生治病，豈容打擾。”

“娘娘，”輕羽堵到她面前說道：“正因為事關重大，才由不得半點馬虎，少陰公子是陰陽家的太一東皇，不僅通曉陰陽天理，更精通巫蠱之術，自然應該讓他幫烏桓先生一把。”

映妃臉色一白，沒想到這個紅衣少年竟然大有來頭。

凌婳月眼底亮了亮，輕羽聰明伶俐，給少陰編了一個合適的身份，陰陽家是諸子百家中最為神秘的一家，在百姓心中有著崇高的地位，他們是凡間的神邸，而太一東皇，是陰陽家的家主，被奉著神邸，映妃自然無話可說。

烏桓看向少陰，眸光里泛著淡淡紫光，紫光漸漸滲進少陰寶石般的眸子里，“公子可要小心啦，蠱可是有靈性的。”

“我知道。”少陰天真無邪地笑著，寶石般的眸子里漸漸染了紫光，他伸手去取烏桓手中的勺子。

他的手剛觸到銀勺，寶石般的眸子便一片漆黑，暗淡無光，烏桓的聲音幽幽傳來，“少陰公子看清楚了嗎？”說著，他將銀勺錯開，另一只手扶在少陰的手腕上。

“是，本公子看清楚了。”少陰說著，突然張開瞳孔，眼底閃過一道紅光，眸子又恢復了寶石般的光亮，他手上一用勁，烏桓驚叫了一聲，從輕紗幔簾后滾了出來。

映妃花容失色，喝斥道：“你干什么？”

輕羽忙拉開幔簾，少陰走出來，手里拿著銀勺，他指著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的烏桓，“他想用傀儡蠱控制皇上的心智。”

“你胡說八道，”映妃指著少陰，“你們看皇上的臉色好了很多，證明烏先生的治療方法是有效的。”

凌婳月走到她前面，“就算烏先生能治好皇上，也不能用傀儡蠱來控制皇上，這可是謀反。”

“你血口噴人。”映妃氣得身子微微顫抖。

凌婳月立于她前面，“烏先生是何意，一試便知，映妃要是覺得這蠱沒問題，就自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