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婳月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像被刀扎了一樣了。
秦殤見凌婳月面無表情,可見她已經心灰意冷,秦殤看著她的樣子,不由想起阿梓,當初自己對她那么冷漠,她心里該是有多難受。
他看著眼前的人兒,仿佛看到曾經的阿梓,“朕知道你和慕公子情深義重,慕公子沒親自來請旨,可見他心里是有你的,賜不賜婚,由你說了算。”
凌婳月意外地看著秦殤,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殤,少了些狠戾,多了些沉穩內瀲,眉宇間自有一股攝人神魄的光華。
她一愣,秦殤,這是變了嗎?
凌婳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由打了個寒顫,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忘了自己的前世是怎么樣的嗎?
她收縮著瞳孔盯著秦殤,神色輕挑,眸光迷離,“你不是要置本郡主死的嗎?怎么這么好心關心起本郡主來了?”
“以后朕的心里只有江山社稷,自從雨兒去世之后,朕才恍然大悟,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歷史沉浮,過往云煙,江山于朕,已經沒有意義了,但朕在位一天,就有該承擔的責任。”
凌婳月遲疑地看著秦殤,人真的會變嗎?她發現自己自己更不了解秦殤了,自己該相信他嗎?
凌婳月又嘲諷了句,“皇上正值壯年,后宮佳麗三千,子嗣不會再有的?”
秦殤看著凌婳月,目光深邃,“你覺得朕還會再有子嗣嗎?”
從緣來回來之后,他就已經確定了一件事,在緣來為自己做食物的人,是凌婳月,他幾乎把凌婳月和莫桑梓當成同一個人。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但是他不想揭穿。
凌婳月被他看得心虛,她眸子里染了些水霧,上前去蹭在秦殤的身上,“當然會有,要不咱們今晚”她電了秦殤一眼,左手拉住他的衣領,右手順著他結實的胸膛下滑。
“郡主,你這么裝不累嗎?”
凌婳月的手停住,抬起頭來看著秦殤。
“朕知道郡主是什么樣的人,以后在朕面前不用裝了。”
秦殤將她從他身上扒下來,“去見見莫大人吧。”
說完,他往前院走去。
凌婳月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攥緊了手心,才發現手心里全是汗。
今天的秦殤,是這么陌生,卻有有點熟悉。
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那年,她八歲,他十一歲斬。
自己怎么會突然記起這么遙遠的事?一定是最近受刺激了。
一想到莫大人,自己的父親,還在等著,她喚了玉樹芝蘭侍候自己換了身衣服,前往御書房去。
秦殤以病為由,在養心殿修養,而李秋妃又在養胎,宮中位份最高的,也就只有剛剛封的媚妃和德妃了,而媚妃,在后宮還算有點影響力,在文武百宮和朝堂之上,沒什么存在感。
如今,凌婳月封為德妃,又居住未央宮,大家自然容易將她和已逝的德莊皇后聯系在一起,鎮國將軍府德高望眾,又有民間輿論做支撐,她代皇上處理一些事務明正言順起來。
她剛到御書房外,太監向殿內通傳了一聲,“德妃娘娘到。”
她走得御書香,往龍椅上一座。
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老人和一個衣著明艷的女子上前來,向她跪拜道:“德妃娘吉祥。”
跪在地上的兩人自然是莫大人和他的女兒莫嫦曦。
凌婳月看著年近花甲的莫大人,他發須灰白,雖然低著頭,仍可見其枯瘦。
凌婳月身子往前一傾,就在快要離開龍椅的時候,她又坐了回來。
如今自己可是凌婳月,也是德妃,異常的舉動,只怕會嚇著莫大人。
她心里一痛,眼眶一熱,動了動嘴唇,喉嚨發痛。
她暗吸了口氣,平靜下來,“莫大人平身。”
“謝娘娘。”
莫大人這才起身,抬起頭,卻仍欠著身子。
他看向凌婳月,渾濁暗淡的眼神頓是晴朗,這位德妃,竟然有幾分自己女兒莫桑梓的影子。
凌婳月穿著紅色衣裙,配戴著名貴寶釵,儀容端莊華貴,母儀天下。
凌婳月而看著父親,他渾滿臉都是歲月的年輪碾壓過的痕跡,形容枯槁,身子佝僂,有些不堪重負。
莫桑梓的死,給莫家二老莫大的打擊,他們心灰意冷,不再過問朝事。
如今,為了二女兒的終身幸福,才上了朝廷。
“德妃娘娘看起來有些吃驚,該不會是看到我父親,想到自己的父親了吧?”莫嫦曦陰冷的眸光里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神色,“見到我的父親,是不是覺得跟見了親生父親一樣?”
凌婳月猛地側過頭看著莫嫦曦,難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這一絲驚訝,雖然這一絲驚訝一閃而過,還是被莫嫦曦捕捉到了。
凌婳月恢復了神色,暗暗吃驚,才短短幾日,眼前的莫嫦曦,完全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判若兩人。
她穿著白色粉色的流水羅裙,較之前的清雅脫俗相比,更艷麗了些,額間點了鮮紅的桃花花鈿,披著大紅披風,身上隱隱藏著一股凌霸之氣,帶著七分陰險毒辣,令人不由一寒。
更令凌婳月意外的是,她竟然敢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曾經的她,可是楚楚可憐,軟弱得任何一個男人看了,就會生出保護**的。
難道阿瀛的茶讓她脫胎換骨,恢復了記憶?那到底是什么樣的記憶?莫嫦曦、桃花到底是誰?她和慕容止有又著怎樣的過去?
“娘娘可是在想,莫嫦曦、桃花,到底是誰?和慕容止又有什么樣的過去?我又知道了什么?”
凌婳月心里一顫,恢復了記憶的莫嫦曦,難道還會讀心術不成?
“曦兒,不得無禮,”莫大人忙向凌婳月賠不是,“娘娘息怒,小女最近身受打擊,精神受挫,有些失常。”
凌婳月看著莫大人,于心不忍,忙說道:“大人不必客氣,我與平儀郡主有些私人恩怨,她會這么想也是正常的。”
她看向莫嫦曦,“是啊,我和慕容止有那么刻骨銘心的過去。”凌婳月本不想刺激她,便她對莫大人極為無禮,而她帶莫大人一起入宮,是把莫大人當棋子使了,她也毫不示弱。
“是啊,“莫嫦曦上前一步,語氣緩慢,一字一句,勢要扎進凌婳月有心里,“我知道了你全部的秘密,德妃姐姐——”
姐姐二字拖得極長,陰陽怪氣,凌婳月心里一沉,果然,她連自己是莫桑梓都知道了,如今的莫嫦曦,變得可怕起來了。
“而我跟慕容止,”莫嫦曦眼底的神色又狠了些,“我們相守百年,他對我有誓言,今生非我不愛,你知道那樣的誓言是什么嗎?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建背了誓言,可是要受到天地懲罰的。”
凌婳月臉色慘白,手指重重扣在龍椅的扶手上,血肉模糊。
莫嫦曦的眼底,仿佛有怒火在燃燒,“有這樣的誓言,你還以為你們之間真愛嗎?”
“曦兒!”莫大人一把拿住她,莫嫦曦后退了一步,毫不顧忌父親,如今,父親在她眼中,也不在是真實意義上的父親。
莫大人慌忙跪下,頭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德妃娘娘息怒,小女是神精失常”
凌婳月忙站起身來,要去扶父親大人,卻怕落了莫嫦曦口實,她忙說道:“莫大人,起來說話。”
莫大人哪里還敢起來,他苦求道:“請德妃娘娘恩準小女與慕公子的婚事”
如今,小女性情大變,而慕公子也是頂好的人,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想再失去另一個,他聲音哽咽,“求娘娘成全。”
看著父親為了莫嫦曦奮不顧身的樣子,凌婳月忙道:“平儀郡主和慕公子既然兩情相悅,又郎才女貌,本宮答應你。”
“謝娘娘。”
凌婳月站起來,走到莫嫦曦的面前,“平儀郡主心想事成,怎么還這么憤憤不平呢?”
莫嫦曦眼底的憤怒火焰更烈了,這一切在她的算計之中,只是看不到凌婳月肝腸寸斷,她不甘心。
“娘娘哪里的話,臣女高興還來不及呢,我這就是和父親大人回去,一定會將我和容止哥哥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娘娘到時候可要來祝賀我們哦。”
凌婳月湊到她耳邊,“莫嫦曦,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在莫府最好安分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德妃姐姐可別嚇壞臣女,”莫嫦曦轉過身來,“記得來祝福我和容止哥哥哦。臣女告退。”
莫大人忙向凌婳月賠禮,“德妃娘娘千萬別與小女一般見識。”
凌婳月朝他笑得溫宛,“莫大人哪里的話,恭喜你了,大人早些回去吧。”
莫大人看著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兒一樣,“唉”了一聲,想是自己思女心切,便向凌婳月行了禮,“老臣告退。”
等莫大人退出御書房后,凌婳月向殿外喚了一聲,“來人。”
玉樹忙進殿來,“主子。”
凌婳月神色嚴峻,“去請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