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婳月并不在意安大人的直言直語,心中反而對他更有好感,“先前我的做法確實不好,外界對我如何評論我并不在意,只要身邊的人相信我便好了”,她輕聲細語莞爾含笑,一舉一動優雅大方,頓時讓安大人心中升起好感,之前對她的偏見也煙消云散。
“郡主雅量讓人佩服”。
“方大人過獎了,不過,安大哥為人憨實毫無心機,心眼又直來直去,若是要為安大哥尋個好妻子,方才大人身邊的幾位怕是都不妥”。
“哦?怎么個不妥法?郡主可愿意說來聽聽”,安大人示意安離然和凌婳月在他身邊坐下,不知不覺中,這位郡主給他一種雖高傲凜然卻又極為親近信任之感。
凌婳月很自然的坐下,不理會周遭那些訝異的目光,“那位容家小姐長相美貌,其父親官位也不低,可是脾性卻不好,常會打罵身旁的丫頭,這樣的人若將來成了安家主母,安大人可會安心?”
安大人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位容小姐還時不時的朝這邊看過來,秋波泛泛面目微紅,“果真如此?”表面還真看不出來。
“安大人可以派人偷偷去容府打聽一下”。
“那位孫小姐呢?”
“孫小姐嘛”凌婳月故意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她有些隱疾,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安大人可打聽下她的奶娘”。
“啊?”安大人微微一驚,“孫大人知道他女兒有隱疾還敢同我安家攀親,膽子不小啊”。
“安家乃秦越僅存的兩大世家之一,嫁入安家便是一飛沖天,誰不想呢?正因為如此,安大哥的婚事,安大人才要更加謹慎才是”。
“郡主說的極是,那位余小姐呢,如何?”
凌婳月微微將目光放過去,“余小姐倒是沒多大的問題,只是余家多年前便與人定了娃娃親,為了同安家攀親,余家便硬是將那家親事給賴掉了,如此親家,安大人放心嗎?”
這位安大人雖然忠心本分,卻不是毫無心機之人,聽凌婳月說了這些,心中也有了幾分思量,“多謝郡主提醒了,只是,郡主又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凌婳月早知道他會如此問,“我還知道許多安大人不知道的其它閨帷之事,安大人也想知道嗎?”
安大人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會兒,終是移開,“郡主原來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當真濁了世人的眼目了”。
“多謝安大人謬贊”。
安離然看兩人相處如此和睦,終于放下心來,又見凌婳月終于將這變相的相親危機為他解了,便更高興了,“父親,皇上該來了,父親若是同郡主聊得投機,何不找個時機再好好聊聊?”
安大人看一眼兒子,“不急,我還有一事要請教郡主”,說完,湊近凌婳月,低聲耳語,故意避開了安離然,“依郡主所見,京中各家女子,有誰適合離然,又有誰適合這安家家母之位?”
“安大人若是信我,那我便斗膽推薦一人”。
“郡主請說”。
“樂天候家有一位年芳二十的嫡女,安大人可是聽說過?”
安大人微微有些驚訝,“聽說是聽說過,只是這樂天候一向閑散在家毫無作為,她的女兒又二十未嫁”
凌婳月自然明白他的顧慮,“安家如今已是皇權下最為顯赫的家族,況且安家一向低調行事,女方家世能否幫襯安家,已不是最重要的,樂天候毫無實權也無能力,如此平淡,不正是安家需要的嗎?樂天候的妻子是當今皇上的小姑姑,好歹是位公主,家世上也配得起安家,再說那位樂天候家的周小姐,我見過的,溫婉大方有禮有度,進退得宜,最重要的是識大體,不失為男人的幫家好助手,她二十未嫁,是因為太過驕傲,只覺得世間男子沒有大志和能力者配不上她,但若是安大哥,一定能讓她暗許芳心的”。
安大人低眉思索片刻,“若那位周小姐真如郡主所說,我便差人馬上上門提親”。
“不可”,凌婳月說道:“安大哥一向反感家中為他安排的親事,不如,大人制造些機緣,讓安大哥和那位周小姐自然相處,如何?”
安大人面露喜色,“果然還是郡主聰慧”,心中對這位郡主也更加的放心,她如此幫自己的兒子,看來是果真同兒子沒什么關系的。
安離然終于不滿,“父親,月兒,你們在說什么是我不能聽的”。
兩人忙坐直了身子,凌婳月站起身,“皇上也該到了,我還是回自己的位子吧”。
凌婳月剛剛坐下,一聲高喊“皇上駕到!”所有人起身恭敬施禮,秦殤已換了一身寬松的華貴常服,一步一趨從殿門進來,目不斜視抬頭挺胸,高貴凜然的皇族氣息畢現無疑。
只是,在經過凌婳月身邊時,他眼角不著痕跡的頓了一下,卻無人發覺。
他身后是由百里玄推著的秦淮雨,同國師歐陽千夕并行,在后面,是宮中寵妃,一行人浩浩蕩蕩,行至主位前才停下。
秦殤坐下,眾位妃嬪也一一落座,他才冷聲說道:“眾位都坐吧”,眾人坐下,晚宴才算是開始,上了歌舞,觥籌交錯,酒香四溢,一片和樂欣然之象。
凌婳月卻望向自己對面的位子,那里空空如也,她端到唇邊的酒杯微微一頓,眼神望著對面暗了一下,狠狠將酒灌入口中。
那里坐的,本該是同為郡主的莫嫦曦,她受傷未到,那慕容止,是不是一直都在照顧她?
凌婳月心中不郁,酒水一杯一杯下肚,眼前曼妙歌舞宛若未見,周圍,卻有幾道視線一直牽掛在她的身上。
秦淮雨見到她自然是高興的,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同她說上話,心中只有著急。
百里玄和歐陽千夕不知林中發生的事情,卻也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如此場合也只能干看著,為她的傷感而心疼。
還有一道視線,來自秦殤,他坐在主位看似在欣賞歌舞,眼神卻已透過翩然的舞女身姿,落在了她的身上,看著她一杯一杯的將酒灌入口中,他微擰眉頭,身上的氣息更冷了幾分。
一場歌舞,真正看進去的卻又有幾人,秋妃和映妃分坐秦殤兩側,兩人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面色蒼白一個面若春花,誰能看出兩人其實早已串通一氣。
一曲歌舞盡,舞娘翩然退下,眾人收斂了心神,秦殤才緩緩開口,“今日狩獵,誰人得的獵物最多?”
皇上的親衛風于瀟從一側出列,“今日,映妃娘娘狩得的獵物最多,劉大人家的二公子次之”。
秦殤緩緩點頭,下面已是起了一片阿諛之聲。
“映妃巾幗不讓須眉,果然不負將門之風”
“映妃曾是我秦越有名的女將,如今雖已入宮,箭法卻絲毫不減,讓天下男兒都汗顏了”
“是啊是啊,皇上福厚,映妃乃秦越之福”
秦殤倒是沒說什么,卓遠映聽完了奉承,笑容滿面而又得意的說道:“眾位大人都謬贊了,本宮出自武將之家,會些箭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將門之后,這些自然多少要從小修習一些的,凌郡主,你說是嗎?”
凌婳月抬眸望去,正看見她帶著挑釁和鄙夷的一雙鳳眼,“自然”。
“那不知凌郡主今日獵了多少獵物?”
凌婳月大大方方的說道:“一只也無”。
“呵”,卓遠映嗤笑出聲,殿中眾人也都怯怯私語,目光中,多少帶著些鄙夷。
凌婳月卻不在意這些,反正已經習慣了。
李秋影難得的幫起腔來,只是比較婉轉,“凌郡主太過謙虛了,要說起來,鎮國將軍府聲明可不是卓家能比的了的,凌郡主出身鎮國將軍府,怎么會一只也獵不到,映妃,凌郡主只是客氣兩句,你可別當真了”。
面上是同卓遠映過不去,其實卻是對凌婳月的冷嘲熱諷。
凌婳月眼眸微微轉動,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若不是皇上非要纏著我聊來聊去,把獵物都嚇走了,我怎么會獵不到呢”,打蛇七寸,她清楚的知道秋妃和映妃的七寸在哪里。
果然,此言一出,李秋影和卓遠映立刻就變了臉色,而一旁的百里玄和歐陽千夕卻也臉色不太好看。
秦殤倒是讓人看不出表情,渾身仍舊透著帝王的凜寒,“好了,既然今日魁首是映妃,來人,取弓來”。
小羅恭敬的將弓呈上,一把雕刻著鳳舞九天的漆紅大弓,頓時現在眾人眼前,只一眼,便被那弓所散發出來的濃重霸氣所吸引,好武懂行之人,個個都睜大了眼睛,驚艷不已。
那是德莊皇后生前用過的弓,據說是請人專門采天外之石磨礪打造,看似大去極輕,正適合女兒家使用,天下間恐怕僅此一把了。
“多謝皇上賞賜”,映妃頓時興奮不已,方要接過那弓,卻聽殿中突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映妃進入獵場時身旁人不少,狩得的獵物誰知是不是映妃一人所得,有人幫襯也說不定”。
卓遠映雙手僵在空中,“凌郡主此話何意?”
“這把鳳舞弓乃德莊皇后生前之物,若只是以獵物多少來定歸屬之人,未免對德莊皇后也太不尊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