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他?
天下第一公子,百里玄。
凌婳月重新抬步,心中卻微微帶了些許疑惑。
“月月來了。”凌婳月放進大廳,吳如意便高興的迎了出來,凌笑天雖未動,臉上卻明顯也帶了些驚喜。
凌婳月看著走近自己,熱絡的拉住她胳臂的溫婉女子,心中局促不安起來,這就是母親嗎?凌婳月的母親。
看起來三十幾歲的模樣,沒有女孩兒的青澀,成熟女子的嫵媚和妖嬈盡顯,看來凌婳月遺傳娘親比較多,難怪她長的一張絕世嬌媚的臉呢。
“女兒見過娘親。”恭敬有禮的屈膝,大家風范盡露無疑,倒是熱絡的吳如意愣了一下,沒想到驕縱的女兒怎么突然端莊了起來。
座上的凌笑天眸子微微一變,一雙鷹眸沉著冷然。
凌婳月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撒嬌和小女兒的嬌態,主動攀上娘親的胳臂,“娘親,你可是回來了,女兒想死你和爹爹了。”不去想以前的凌婳月是怎么做的,只是打心底喜歡這樣的一雙父母。
莫桑梓的父母早亡,她由族中長輩養大,心中對于父親母親的向往,從小就極為強烈。
吳如意笑顏如花,“來,快來讓娘親看看,看看我的月月瘦了沒有。”吳如意拉著凌婳月在一旁坐下,正與百里玄相對,有那么一霎,四目相對,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明顯的厭惡。
“娘親,你們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送個消息回來。”凌婳月頓時化身成父母面前的小雛鳥,貪戀著屬于母親的那溫馨味道。
吳如意疼愛的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眼中盡是想念,“是你爹,說要給你個驚喜。”
凌婳月抬眸,望向凌笑天,卻望進了一雙深入潭水的鷹眸中,凌笑天也面帶疼惜,可看著凌婳月的目光總有些讓她不自在。
她心中不禁暗想,難道被他看出了破綻?
“看爹干什么,還不同百里公子打招呼。”凌笑天滿身的沙場肅殺之氣,可偏偏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溫和了許多。
凌婳月看眼百里玄,聽話的站起身,“百里公子。”羅裙蕩漾下,標準的女子習禮,百里玄微微一愣,起身抱拳回禮,“郡主有禮。”
淡淡日光從堂外照進大廳,在他身上渡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他一身藍色衣袍,在光輝下更顯韻雅之氣。
長身而立,如玉如蘭,一身清雅氣質奪日月之光輝,眉目疏朗,神明爽俊,嫣然一笑足可惑天下。
天下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若不是那鳳眸中流露出的嫌惡,會讓人更加賞心悅目。
寒暄完了,這邊凌婳月和吳如意拉著家常,那邊凌笑天和百里玄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日正當空,可一片烏云卻不知何時飄了過來,遮住天幕日光,天色有些暗了下來。空氣中逐漸多了幾分水汽,初夏的鳴蟲漸漸隱去了聲息,一場雨水,即將到來。
百里玄看看天色,起身便要告辭,“今日天色不好,玄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將軍和夫人。”
凌笑天跟著起身,天色果然不好,挽留的話卻應承了幾句,“別路上就下起了雨,不如賢侄今日就在這住下吧。”
“叨擾了將軍和夫人就不好了,況且將軍和夫人剛回府,定有許多體己話要同郡主聊,玄還是改日再來。”
凌笑天笑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賢侄了”
話還沒說完,天際閃過一道亮光,轟隆雷鳴便從頭頂震懾而下,緊接著,滂沱大雨帶著勁風飄灑而來,來勢之洶洶,讓欲要離去的百里玄步子生生阻住。
“看來真是天作之合,今日賢侄怕是走不了了。”凌笑天怪異的朝著凌婳月笑笑,凌婳月一翻白眼,這將軍爹爹,文化不太行,亂用詞語,什么叫天作之合。
百里玄微擰劍眉,看看外面的大雨,才緩緩道:“如此,叨擾了。”
“既然這樣,我讓人給賢侄準備間客房。”凌笑天大喊,“芝蘭玉樹,去把千嬌百媚閣最好的院子給百里公子打掃一下。”
百里玄臉色微僵,凌婳月也一驚,“爹,他干嘛要住我那里?”
一句話,所有人都看向她,凌婳月心中納悶,自己說的不對嗎?
凌笑天和吳如意倒沒什么,百里玄心中卻疑惑不已,以前,凌婳月想盡辦法讓他進千嬌百媚閣,怎么聽她的意思,不愿意似的。
“將軍抬愛了,只需一間簡單的屋子就行,郡主的千嬌百媚閣,玄消受不起。”
凌婳月也不同意,一向對這個眼高于天的百里玄沒什么好感,“是呀爹,我那里擁擠的很,怕是容不下天下第一公子這尊大佛。”
凌笑天好似沒看見兩人的不合似的,“我同夫人剛回來,后院的客房離我們主院比較近,怕是不方便,再說了,你二人早有婚約在先,住在月月的院子里,也沒什么不妥,千嬌百媚閣的那些公子們,賢侄以后恐怕還要多費心了。”
外面風雨大作,又是一道驚雷炸在地上,凌婳月呆呆的站著,耳朵被驚雷炸的生疼。
婚約?!
她和百里玄有婚約?
看百里玄的樣子,絲毫沒有她那般驚訝的樣子,只是面露不屑和強忍的不悅,看來,他早就知道了。
“我什么時候同他有婚約了?”
凌笑天笑的好像狐貍一樣,“哦,為父忘了告訴你了,這是你爺爺和百里公子的師傅定下的婚約,在你出生之時就定下了。”
頓時,宛若一盞明燈,在她心口倏然點亮,一切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原來,如此。
難怪,難怪百里玄對她總是一副厭惡不屑的樣子,就算以前被她騷擾過,也不至于總是苦大仇深一樣。
難怪她總感覺他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看著她,就好像沾染了不干凈的東西。
難怪,秦殤要將她變成一個下賤女人,視她為眼中釘,一明一暗兩人對她暗害監視。
只因為,她有一個兵權在握聲名顯赫的爹,還有一個深諳治國之策的未婚夫君。
以秦殤生性多疑的性子,對她防范也是應該的,可她只是一個棋子,秦殤真正防范的,應該是她的爹,鎮國將軍凌笑天。
凌婳月猛地看向凌笑天,發現他也在看她,一雙鷹眸帶著愧疚和矛盾。
果然,她猜對了。
凌笑天早就知道了,秦殤的防范,秦殤的暗害,秦殤的死士,而他,她的父親,是默許了的。
胸口猛地一痛,宛若一根針狠狠的扎了進去,凌婳月身子搖晃了幾下,才堪堪穩住。
“月月,月月你怎么了?”吳如意臉上帶著焦急,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凌婳月擺擺手,只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娘,我沒事。”轉頭,對上百里玄,帶了幾分怒氣,“爹爹說的對,你既然遲早都要住進千嬌百媚閣,早些進來熟悉熟悉環境也好。”
百里玄,又知道多少?
“芝蘭玉樹,去把千嬌百媚閣最好的院子打掃出來給百里公子住。”清脆的嗓音,帶著幾分壓抑的苦澀。
百里玄還想推辭,在看到凌笑天那不容置喙的威嚴時,到了嘴邊的話吞了下去,芝蘭拿了油紙傘,玉樹在前面帶路,百里玄才跟著兩個人離去。
百里玄離去,凌笑天的笑容突然逝去,擺擺手,威嚴的說道:“你們都退下,我和夫人同郡主說說體己話。”丫鬟小廝紛紛退下,正廳內只剩了一家三口,本該是溫馨暖情的氣氛,卻不知為何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凌笑天坐在上座,一雙鷹眸宛若兩道冰冷的雪菱,直直的看著她,好似要把她穿透一般,而吳如意,依舊挽著凌婳月的胳臂,親昵不減,卻緊蹙眉頭,一張好看的唇,張開又閉上,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出口。
凌婳月心中一緊,不會是被他們看出了什么,自己不是凌婳月,他們會不會把他們女兒的死,歸咎于她的身上。
“月月。”凌笑天沉聲開口,一開口,卻讓凌婳月放下了心。
他喊的,是月月。
這就說明他沒有看出破綻。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芝蘭和玉樹都向我匯報過了。”凌笑天說著,凌婳月心中卻再次顫了一下,原來,芝蘭和玉樹忠心的,是將軍,而不是她。
“月月。”凌笑天起身,走到凌婳月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滿身的肅殺之氣,在凌婳月面前覆起了一片陰影。
他眼神突變,方才的沉著嚴肅,突然變得溫和和心疼,“我們四年前不是就說好了嗎?發生了什么事,讓你突然不再隱藏自己,月月,你知道嗎?這樣一來,你風華盡現,你身邊就多了很多危險,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你的娘親怎么辦?”
這一剎那,那個沙場上統領千軍萬馬,揮毫令箭揮斥方遒的鎮國將軍,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心疼自己的妻女,想要拼盡全力保護妻女的一個普通男人。
凌婳月靜靜聽著凌笑天的話,面上無驚無波,心中卻波濤洶涌一般。
原來,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