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曦一愣，聽到身后有動靜，轉身回頭一看，正瞧見身后一輛車沖了過來。

那車是她開過來的車，車里的人是文茹靜，她開的速度特別快，像瘋了一樣朝著文若曦直直沖過來。

人兩條腿的速度怎么能比的上車子的速度，文若曦的手放在小腹上，看來不管怎么都躲不過這一劫了，大概……真的要死了！

只是，都中毒了，還要被車撞，會不會太慘了？

死亡中真的來臨那一刻，文若曦心中有很多遺憾，很多很多……可是她都沒時間去一一想了。

文若曦等著自己的身體被撞飛，可是突然一道猛力將她用力推開。

那力氣出奇的大，文若曦被推的連連后退，眼看著要摔倒在地上，被跑來的保鏢扶住，這才沒有跌倒。

保鏢擔憂問：“小姐，您怎么樣？”

文若曦驚訝的看著他們，又看看自己：“我沒有被撞嗎？”

保鏢們，搖頭，隨后轉頭看向路中央。

文若曦飛快看過去，她只看見文康樂已經被撞起，身子就像被丟出去一個沙袋，在空中滑過一個高高的拋物線，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被撞飛的人和被被撞飛的沙袋其實沒有什么區別，因為掉在地上的時候，基本上都不會動了。

文若曦……

她口中呢喃：“文……康樂……”

其他保鏢很快沖上去，將車內的文茹靜拽出來，壓在地上。

文茹靜的胳膊被扭的脫臼，臉貼著地面，沾上灰塵，她像瘋子一樣，掙扎著，大罵：“文康樂，你個蠢貨，你為什么要救她，你為什么要救她……全世界最該死的人就是她，你為什么要救她……你不是也要殺她的嗎？”

“文康樂，你起來，你去殺了那個賤人，你去殺了她……”

一個保鏢，一拳打在文茹靜臉上，她的鼻子，下巴都被打歪，只能發出嗚嗚的呻吟聲，

文若曦搖搖晃晃站起來，她感覺刺現在有點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文康樂就躺在不遠處的地上，她想走過去，卻好像怎么也走到他面前。

文若曦眼眶干澀，冷風吹臉皮緊繃繃的，做不出多余的表情。

腳下的地，好像變成了棉花，走過去，一腳深一腳淺。

文若曦感覺好艱難，才走到文康樂面前，他臉上都是血，鼻子嘴巴，甚至臉耳朵里都流著血，他已經氣若游絲。

文若曦見過死人，見過很多比文康樂要好慘的人。

可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心情復雜，難以理解。

文若曦蹲下來，“你……你為什么要救我？”

她的聲音已經顫抖的不像樣子。

文康樂動動嘴唇，嘴角流出來更多的血，文若曦和伸手想去擦，卻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擦起，她道：“算了，你別說了，先去醫院……”

文康樂想笑，他艱難道：“那……杯子里，其實……根本沒有毒藥……那就是普通的水，大概……我從沒想過要殺你，我一直說報仇，可是……我好像……下不了手啊……”

可能從最初回國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要殺文若曦，他只是想找一個答案，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他說著報仇，報仇……也只是找一個回國的理由。

文康樂現在說話很苦難，他每說幾個字，就會有一股血從嘴巴里流出來，就像一個破了洞的水桶，里面的水一直在往外流。

文若曦知道文康樂身上肯定多處骨頭都斷了，她根本不敢隨意碰他，她喉嚨堵著石頭一般，眼眶酸澀的似乎有沙子，磨的眼睛升騰，她不停點頭，聲音顫抖，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想過殺我，你看我的時候，眼睛里沒有殺氣，我都知道……你不要說了，我會安排人送你去醫院……”

文康樂沒想過殺文若曦，正如她也沒想過讓文康樂死一樣。

他們之間沒有那么多生死糾葛，文若曦沒有將文康樂當做弟弟，卻也沒有將他當做過真正的仇人。

文康樂想笑，可他已經做不出笑的表了，因為，太疼了。

“沒……用，沒用了……沒等送到醫院，我就死了……”

文若曦搖頭：“文康樂，你好好活著，好好活著……你不會死的，只是被撞了一下……會活的，一定會的……”

她扭頭喊人：“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不，開車過來，你們送他去醫院……”

兩個保鏢跑過來，想要將文康樂抬走，他卻突然抓住了文若曦的手。

他的手上帶著血，黏糊糊的，文若曦的手抖了一下，那紅色的血和雪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異常的刺眼。

文若曦想沖他笑，可嘴角動了幾下，卻比哭都難看，“文康樂，這次……我欠你一條命，我會還的……我從來不想欠人什么，我得還你……你堅持一下……”

文康樂沒想到文若曦會放他走。

文若曦更沒想到，在死亡來臨那一刻，會是文康樂救了她。

他們是姐弟，可是從來不像姐弟。

文康樂呼吸越來越微弱，“沒……沒用啦……我……知道自己，活……不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要救你……可能，我不……能讓你死在別人手上，要死……你也該死在我手上啊……既然，我……我都沒忍心殺你，又……又怎么能，能讓……別人得手？”

他那么討厭文若曦，都沒有真的動手殺她，他都放了她了，怎么能讓她死在文茹靜的手里？

就算真的死，那也該死在她手里才對。

文若曦反手握住文康樂的手，這大概是他們姐弟靠的最近的一次。

“對，你不能讓別人得手，你活著……你只要活下來，什么時候想改變想法，想來殺我了，你隨時可以來……文康樂……我說話算話，只要你活著，以后想殺我，隨時都可以來……”

文若曦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是什么表情，風很冷，空氣里干燥，漂浮著灰塵，她眼前仿佛蒙著一層灰蒙蒙的東西，看不清。

文康樂眼睛里浮上笑意，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模糊。

他努力道：“這真是個……讓人……心動的提議啊，可……是……這個心愿，我大概是要永遠的……不能實現了……”

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體，文康樂仿佛都看到了死亡一點點蔓延到全身，她的生命進入倒計時了。.

文若曦喉嚨哽咽：“可以的，你再堅持一會……”

文康樂喃喃道：“文若曦……我很討厭你，討厭到，我覺得，我都不想殺你……”

文若曦低下頭，眼角一滴淚水滾落下來，砸在兩人握緊的手上。

文康樂看著哪滴摔碎的眼淚：“你……竟然……哭了……”

他眼睛里有驚訝，有不敢置信，還有這莫名的喜悅……

“我真……真的沒想到……有一天，你竟然會為我落淚……”

這一次回國，文康樂看到不一樣的文若曦，和以前他的認識中不一樣的她，很多的不一樣。

他沒想到，有一天能看見她為自己落淚。

她哭的時候，很好看，讓文康樂想起，以前家里中的薔薇花，清晨的時候，露珠從薔薇花的花瓣上滾落下來，很漂亮。

文若曦握緊文康樂的手，眼淚越流越多：“因為我不想讓你死，我說了，我讓你走，我想讓你活著……我們之間沒辦法好好做親人，可是……能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就像我和文傾城一樣……”

她和文家的恩怨早就清了，她不想永遠活在過去里。

她也不想文康樂也活在過去里，她希望他可以像文傾城那樣，過點屬于自己的生活。

畢竟……身體里的血液，怎么都改變不了他們是姐弟的事實。

文康樂看著文若曦的臉，越來越模糊，他的聲音微弱下來：“謝……謝你……放了她……”

文若曦握緊他的手，“你別說了，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別說話了，留著點力氣吧……”

她扭頭讓身后的保鏢趕緊將文康樂抬上車。

他卻道：“別……了，還是讓我這么……去了吧，你回頭……給我……給我找塊……好點的墓地，把我埋了……我要是活著，呵呵……我還是給找你麻煩，找你身邊的人麻煩，還是會想著折磨你……”

他眼前看見的已經是灰色的，看不清文若曦的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剪影，她的身體在顫抖。

他想，死前，能看到文若曦這樣也算值得了。

“我……死了，你應該高興的。”

他死了，麻煩也死了，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他也安心了，不用在發愁，如果不報仇，是不是會愧對死去的父母，什么都不用想的感覺，也挺好的。

文若曦臉上的淚水被冷風吹干，留下深深的淚痕，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冰冷，還是文康樂的手冷，明明握的都疼了，卻還沒有半點溫度。

她心里慌亂，她搖頭道：“我不高興……我高興不起來……文康樂……”

“我大概……永遠沒機會叫你……叫你……”文康樂閉上眼嘴角微微上揚，笑容苦澀。

他到底還是沒有能叫聲一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