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在這一刻動了殺心,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衛(wèi)達關系著人造人項目，命比他們這些人值錢。他只能把槍放下，看著衛(wèi)達遠去。

監(jiān)|禁|室內(nèi), 蘇鶴亭想把手|槍收起來, 當作戰(zhàn)利品。

大姐頭意有所指：“今晚的槍支要全部入庫封箱，如數(shù)交給上面。”

蘇鶴亭握緊手|槍, 戀戀不舍：“你不是說這里都歸你管嗎？”他瞟了眼監(jiān)控，“清掉監(jiān)控記錄，留下這批槍不行？”

大姐頭把槍遞給后面的武裝組成員：“不行，你以為衛(wèi)達進出沒有記錄？他來多少人帶多少東西上面都有數(shù)，武裝組不能私藏軍火, 這些東西必須主動遞交上去。還有，放下槍, 拼接人不許持槍。”

蘇鶴亭說：“我怕被衛(wèi)達暗殺。”

大姐頭喊他全名：“蘇鶴亭。”

蘇鶴亭利落地卸掉彈匣, 把槍拋給了武裝組成員, 再熟練地舉起雙手，一臉無趣：“是是是，拼接人不許持槍，還給你們。”

大姐頭覺得蘇鶴亭有時候就像幾歲小孩，耍無賴鬧脾氣都寫在臉上，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現(xiàn)在很不爽。她退后兩步, 示意蘇鶴亭跟上，對武裝組說：“清理現(xiàn)場，這些人還要還給衛(wèi)達。”

蘇鶴亭趁機摘掉腕間的假感應鎖, 跟著大姐頭出了□□室, 在門口看到和尚。和尚正蹲在門口檢查墨鏡男的生命監(jiān)測器, 這玩意上有簡單的個人信息。

大姐頭問：“確定都是衛(wèi)達的人？”

和尚指尖沾血, 都是在尸體里扒的。他用外套擦了擦監(jiān)測器的屏幕，遞給大姐頭看：“確定，是衛(wèi)達麾下的部隊。”

大姐頭仔細看了看監(jiān)測器信息，上面有衛(wèi)達個人武裝部隊的標志。她點點頭：“盡快把這里收拾干凈。”

蘇鶴亭低頭看尸體，問：“他的武裝部隊都是由幸存者組成的嗎？”

大姐頭說：“不一定，像蝰蛇，就是拼接人。不過談到衛(wèi)達的武裝部隊，就得談談衛(wèi)達的履歷。他在舊世界跟你挺熟，但你估計沒見過他。”

蘇鶴亭心說：好了，又是黑豹。

大姐頭微微側(cè)過身，面朝蘇鶴亭：“衛(wèi)達曾經(jīng)在舊世界南北聯(lián)盟邊境上做軍火生意，是個雇傭兵，他那會兒麾下就已經(jīng)有個小型武裝部隊了。傳聞他和南線聯(lián)盟達成合作，在邊境專門伏擊黑豹的人，被傅承輝視為眼中釘。終于在某年冬天，傅承輝派出編號為7-001的狙擊手，殺光了衛(wèi)達的人。衛(wèi)達以數(shù)百人和一條腿為代價，狼狽逃亡，從此銷聲匿跡，直到新世界才敢冒頭。”

和尚站起身，雙手合十，默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然后說：“惡人自有惡人磨。”

蘇鶴亭對這個“7-001”毫無印象，他對黑豹的了解還停留在基本信息，問他愛斯基摩結(jié)構還好說，問他其他隊友，他就一問三不知，深聊鐵定露餡。

這想著，和尚問：“你是7-006，一定見過7-001吧？”

這老頭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鶴亭表情冷漠，眼睛都不眨一下：“見過，你也想見？”

和尚說：“他是什么樣的人？”

蘇鶴亭瞎編：“窮兇極惡、暴戾恣睢、蠻橫無理的變|態(tài)吧。”

和尚皺眉，越發(fā)覺得舊世界軍方不負責：“這樣的人不關起來，還讓他出來做任務，萬一傷及無辜怎么辦？黑豹會負責嗎？”

蘇鶴亭用自己僅有的黑豹信息繼續(xù)編：“會吧，不然傅承輝怎么面對大眾質(zhì)疑？我們也不都是喪心病狂的壞人，我就很正常啊。”

他說到這里，越發(fā)奇怪。

——對啊，我就很正常。

我為什么會是7-006？這個排名也太靠前了，莫非我以前是個惡貫滿盈的壞蛋？

和尚也想到了，對此痛心疾首：“小蘇，你以前不會也殺人不眨眼，像衛(wèi)知新那樣吧？”

蘇鶴亭說：“那不一樣，我爸又不是衛(wèi)達。”

和尚稍做放心。

蘇鶴亭接著說：“我爸要是衛(wèi)達——”

和尚問：“你怎樣？”

蘇鶴亭非常理智：“我就天天吃大盤雞。”

大姐頭用剛拿到的冊子敲了他一下，說：“別暗示，沒雞！你們倆也不要閑聊，一會兒都打起精神，今天有的是事要干。”

和尚神色收斂，對大姐頭說：“今晚死了這么多人，你要怎么跟上面交代？”

大姐頭沒有抱怨，也沒有露出難色：“實話實說，我早跟上面提過，要注意衛(wèi)知新，他們不當回事，現(xiàn)在人死了，他們也有責任。”

她目標明確，不會放棄懲罰區(qū)，蘇鶴亭是她唯一的籌碼，她愿意為此搏一搏。

大姐頭說：“我分得清輕重，對上面來說，只要衛(wèi)達沒事就行。你現(xiàn)在去，把衛(wèi)達送到我的休息室，在那看住他。我猜測兩個小時后上面派遣的人就該到了，到時候我會把懲罰區(qū)信息遞交上去，爭取跟上面談談。”

和尚領命，又問：“那這小子怎么辦？”

蘇鶴亭說：“我很忙。”

和尚被這個“忙”戳中了，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忙，你好忙！半夜還跑出去跟人約會！”

“哦，”蘇鶴亭說，“我白天進懲罰區(qū)打架，只有晚上有空。約會不算忙？約會也要時間的。”

和尚不信他能跟人約會，提著槍走的時候還在問：“我看誰跟你約會？”

蘇鶴亭是沒跟人約過會，但他絕不會承認。他抬手搭著后頸，一副“這事我熟”的表情：“當然是漂亮大……”他想到謝枕書，咬了下舌尖，改了語氣，“要你管？你快走吧！”

大姐頭被他倆吵得頭疼，用冊子拍了拍蘇鶴亭的手臂，示意他也走：“走走走，你也走，去103號監(jiān)|禁|室。”

103號監(jiān)|禁|室是蘇鶴亭熟悉的地方，他兩次進入懲罰區(qū)都在這里。

大姐頭進門坐下，把高跟鞋踢掉，指著不遠處的椅子：“坐。”

蘇鶴亭坐下。

大姐頭撥開頰邊垂落的銀發(fā)：“你昨天射殺衛(wèi)知新的槍是從哪里來的？”

蘇鶴亭說：“衛(wèi)知新送的。”

大姐頭半靠著椅背，算是休息。聞言微點了點頭，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按照刑天規(guī)定，拼接人不能持槍。上面一定會問那把槍的來歷，大姐頭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槍是衛(wèi)知新上次追殺蘇鶴亭落下的，不是從他們武裝組這里弄到的，要追究也追究衛(wèi)知新，跟她沒關系。

至于那把槍為什么會彈藥充足，她會說不知道，蘇鶴亭也會說不知道，上面就算想追查，也沒辦法，因為槍已經(jīng)丟了。

大姐頭說：“眼下不是進懲罰區(qū)的好時機，一會兒我還要應付上面派來的人。但根據(jù)你發(fā)給和尚的短信，你說你現(xiàn)在就要進去？”

蘇鶴亭說：“現(xiàn)在。”

大姐頭臉上沒有疲倦之色，她雙眼清醒，沒有和尚那么好騙：“你這么著急，真的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玨？”

蘇鶴亭的話半真半假：“對，不然我進去干嗎？盡快做完這個任務我才能自由。”

大姐頭說：“玨在哪里？”

蘇鶴亭不知道，但他得裝作知道，說：“懲罰區(qū)城市外的神魔地，npc說那里有很多‘神’，都是系統(tǒng)。”

大姐頭不著急，她心里有時間：“你上次從懲罰區(qū)出來怎么不提這件事？”

蘇鶴亭露出“啊這樣嗎”的表情，很是無辜：“我沒提嗎？”

大姐頭懶得跟他周旋：“你沒說實話，蘇鶴亭，我知道你會給自己留足后路，但我必須知道懲罰區(qū)的全部信息。這次我可以當你忘了，下次就不一定。”

蘇鶴亭無所謂：“我是個好孩子，我什么都會說。”

大姐頭說：“你該感謝懲罰區(qū)有屏蔽器，否則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中。”

蘇鶴亭也感謝屏蔽器，說起來那只鈴鐺還在他的兜里，他一上線就能摸到。相比被威脅，蘇鶴亭更討厭監(jiān)控，尤其是無時無刻的監(jiān)控，那讓他感覺很不自由。

大姐頭長嘆一口氣：“懲罰區(qū)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別，”蘇鶴亭抗拒，“不要，我不是什么救世主。”

大姐頭覺得好笑：“當個英雄還委屈你了？衛(wèi)達的人造人計劃已經(jīng)啟動，或許很快，人造人就會作為新的戰(zhàn)爭武器出現(xiàn)。我要告訴你，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不多了。

蘇鶴亭懷疑再聊下去懲罰區(qū)的天都該亮了。他切換尾巴接口，臨上線前忽然想到什么，問：“衛(wèi)達不會沖進來把我一槍斃了吧？”

大姐頭說：“我沒死！”

蘇鶴亭安心了：“有事叫醒我，我會替你問候玨。”

音落，他的尾巴插進了接口。

監(jiān)|禁|室忽然模糊，大姐頭似乎說了什么，但是蘇鶴亭聽不見。他耳邊環(huán)繞著熟悉的電子音，比以前更加清晰。

“歡迎來到懲罰區(qū)。

“本次體驗時長為——”

電子音話沒說完，蘇鶴亭周身一冷，瞬間睜開了眼。寒冷的雨夾雜著冰雹，紛紛打在他身上。他不由得抬起手，遮擋了下面部，然而風太大了，刮得他幾乎無法睜眼。

“喂，”蘇鶴亭甩過尾巴，尾巴尖端切換成小燈，“檢查員！”

冰雨即刻打濕了蘇鶴亭的頭發(fā)，周遭漆黑，是無邊黑暗。他的尾巴被風吹得搖晃，那點燈光明明滅滅，像是怒浪波濤間顛簸的一葉小舟。

謝枕書從黑暗中睜眼，聽到了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