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書身形微斜, 抵住了門邊。他目光跟著蘇鶴亭動,看蘇鶴亭吹貓耳。
吹風機的聲音在衛生間里響了又停,蘇鶴亭只吹干了一邊的貓耳。他捏了捏蓬松的絨毛, 把吹風機遞向謝枕書,說:“幫幫忙。”
謝枕書就接過吹風機, 給貓吹另一邊。蘇鶴亭的黑發柔軟,摸起來細滑舒服。長官吹得很認真, 指尖不慎摁到貓耳, 貓耳微塌,他挪開指尖, 貓耳就又彈回原樣。
謝枕書摁回去, 再挪開, 表情沒變化,指尖卻如此反復,玩得不亦樂乎。
蘇鶴亭討厭被摸,尤其討厭被摸貓耳和尾巴, 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碰, 但他一點都不討厭被謝枕書摸。
他從鏡子里瞟見謝枕書的神情,貓耳在翹立時故意抖了兩下, 惹得長官微微挑眉,流露出一點驚奇。
蘇鶴亭吹干頭發和貓耳,把尾巴也拎過來,交給謝枕書。謝枕書看他把衣擺撩起, 露出了內褲和腰線, 還對自己一臉淡定。
蘇鶴亭說:“快吹, 我們趕時間。”
謝枕書目光往上, 是蘇鶴亭的尾巴根部。他愣了幾秒,微微偏頭,十字星的銀光差點閃到貓的眼睛,語氣生硬:“這個自己吹。”
蘇鶴亭說:“不行,我得提褲子。你家的內褲太大了,不是我的碼。”
他食指滑進內褲的邊沿,把那里的松緊帶勾了一下,發出“啪”的輕彈聲,在胯部線條上留下條淺淺的紅印。
獸化拼接人的衣服在交易場里有專賣店,還提供送貨服務,這個家里給蘇鶴亭準備的內褲都來自那里。但獸化拼接人的分類繁多,光是尾巴的粗細大小都不一樣,統一號碼在這里并不合適。
“我的尾巴……”蘇鶴亭提著內褲,尾巴尖一翹一翹的,“買衣服很難找到合適的號碼。”
謝枕書忽然伸手,把t恤下擺拽住,給蘇鶴亭擋上了。他覺得衛生間溫度極高,令他喉間微滑,耳廓泛紅。但可惡的是,當事人并不自覺,剛才撩衣擺的時候恨不能把自己的腹肌都給他看。
蘇鶴亭說:“下次我可以自己帶。”
謝枕書道:“你可以告訴我尺碼。”
蘇鶴亭老實站定,看謝枕書蹲下來。長官的襯衫袖口挽起些許,長指輕輕蹭開尾巴的絨毛,用熱風細致的吹烘。十字星隨著他的動作而晃動,銀光跳躍在他解開的襯衫領口上,削弱了他眉間的冷色,使他看起來可以親近。
他面對蘇鶴亭,總是很專注,仿佛耐心都用在了這里,所以對待別人才會那么冷淡。
蘇鶴亭想起他的回憶,說:“你……”
話一出口,正對上謝枕書的眼眸。
謝枕書沒等到后文,問:“我?”
蘇鶴亭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說:“……以前跟我接過吻啊。”
吹風機“呼——”地響,鏡面上的水珠滑掉。他倆一蹲一站,對著發呆。
蘇鶴亭腰眼發麻,說:“你又捏我!!!我不問了,快住手,我腦袋里的刺激信號要跳出來了!”
謝枕書手指略松。
蘇鶴亭如驚弓之鳥,連忙把尾巴抱起來,退后兩步,道:“我差點當機!”
他的尾巴不可以揉,不可以捏,刺激感太強會擾亂他的正常活動,干預他的中樞處理器,讓他像上次一樣當機。
蘇鶴亭不想當機,幾步跳到衣筐邊,迅速套上褲子,怕再問幾句被謝枕書拎起來,強行轉開話題,說:“我準備去趟交易場,你要不要一起?蝰蛇也在那兒。”
謝枕書關了吹風機,洗漱臺上還擺著貓的牙刷。這個家總有貓的日常用品,但都是嶄新的,就像那些大白貓奶糖,都是屯在新世界里的碎片記憶。
蘇鶴亭說:“等會兒我戴上帽子——”
謝枕書把吹風機放回原位,轉過頭,跟蘇鶴亭對視。須臾,他認真地說:“接過。”
似乎是怕話沒說明白。
他重復一遍:“我們接過吻。”
蘇鶴亭尾巴下垂,憋了一會兒,問:“我們是情侶嗎?”
謝枕書說:“不是。”
蘇鶴亭心想:我還挺無賴啊?
他抓了抓頭發,道:“好奇怪,我怎么一點都記憶都沒有,一點……”
一點關于謝枕書的記憶都沒有。
謝枕書沉默須臾,道:“沒事。”
他沒有說“我記得”,而是說“沒事”。
長官打開水龍頭,把手指浸在涼水里。他的骨腕被沖刷,那份冷酷又回到眉間,語氣堅定:“總有一天都會想起來的。”
下樓吃飯時,蘇鶴亭心不在焉。他找到手機,給福媽發了條短信,隱士在旁邊說話,講了幾則新聞,都沒有得到兩個人的回應。他忍無可忍,問:“你們吵架啦?”
兩個人異口同聲:“沒有。”
隱士說:“那你倆湊近點,我有話要說。”
蘇鶴亭直回身體,托腮看他,道:“你說。”
隱士趴在對面,正好在他倆中間的位置。他左看看右看看,說:“一會兒要去小貓窩,都機靈點,萬一遇到巡邏隊,麻煩可多了。不過沒關系,我從臟話組織那里弄到了三個特許證,就是需要我們裝一裝。”
他朝家政機器人揮手,家政機器人亮起三個電子特許證。
隱士說:“瞧見了嗎?記好啊,不能露餡。我的身份是‘賣家’,搞虛擬體的,你是‘大小姐’,謝哥是……”
蘇鶴亭問:“我誰?”
隱士抱頭,飛快地說:“你的身份是診所里的大小姐!”
蘇鶴亭說:“這身份是露露的吧?”
“哎呀,特殊時期,湊合一下,”隱士安撫道,“你平時老是自稱露露哥哥,這不正好,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媽媽診所里的大小姐嘛。”
蘇鶴亭說:“可我是男的。”
隱士道:“可笑,新世界了,男的就不能做大小姐?你上網搜一搜,用這個id沖浪的人有多少。”
蘇鶴亭:“……”
這種電子特許證基本沒有真名,跟斗獸場id一樣,是新世界專用的臨時證件,一般時效很短,過期了就會作廢,需要到刑天專門負責相關業務的部門重新辦理。簡單來說,它就是個能夠在交易場地下7、8層紅燈區正常通行的憑證,稱呼不重要,身份詳情最重要。
隱士面朝謝枕書,很殷勤,引著謝枕書朝家政機器人看,說:“謝哥是‘君主’,混交易場的,是個匿名大老板。”
他這三個身份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也不是瞎選的。交易場地下7、8層有出入記錄表,需要刷電子特許證,各家會所根據身份看人下菜,資格不夠,小貓窩根本不會讓他們進。
“賣家”做斗獸場的虛擬體生意,“大小姐”是地下診所,“君主”是交易場亡命徒大佬。每一個都能跟蝰蛇和阿秀扯上點關系,進去后好辦事。
最后隱士拍拍手,跳下椅子,意氣風發地說:“記好了嗎?記好了就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