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公隨在皇帝后面往外走,只是在經(jīng)過張公公的時候,用腳踢了他一下,張公公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點點頭,也悄悄起身隨著步出殿門。
章思絲順勢癱坐在地上,雖然她仍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卻已然清楚,皇帝怒了,不止是對她,且還是整個章家。為了何事?想通了再回宮?這話的嚴(yán)重性,可不止止是平民人家被休回家的小妾姨娘,而貴妃若是呆在娘家,那不是休不休的問題,而是家族大禍……
“娘,娘娘。”所有跟前侍候著的宮女太監(jiān)皆跪在原地,覺得心有些發(fā)冷,這主子看來是攤上大件事了,那他們呢?有的心里已經(jīng)開始重新為自己謀劃一個新去處。而跟著侍候在旁的貼身宮女此時跪爬到章思絲側(cè)下,輕聲呼喚著,他也嗅出了極危險的味道了。
章思絲神情恍惚,嘴里念叨著,“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皇上呢?”
當(dāng)會,張公公已經(jīng)快步走了進(jìn)來,跪在她的面前,輕聲稟報說:“娘,娘娘,皇上走了,特許娘娘出宮回章府呢!
章思絲下意識地跟著念了兩句,“皇上走了,出宮?”呵呵,凄涼地笑了出來,若是她再不明白,那真是白進(jìn)了這兩年后宮了。但她心底還有盼望,或許只是小事,或許問過父親之后,便什么事也沒有了?隙ㄊ歉赣H說了什么讓皇上不悅之事,讓父親前來向皇上認(rèn)罪便好了。對,對,自己不會失寵的,一定不會的;噬弦幌?qū)ψ约汉芎,這次一定是皇上心情不佳,所以才會說這么一番話。
張公公見她仍有些摸不著調(diào),只好示意貼身侍婢歡歌一起扶起她,慢慢走到榻上坐好,揮手讓其他人下去,“娘娘,先喝口水吧。”
章思絲看了周圍一眼,似乎也覺得自己太過慌亂了,遂理了理衣服,湊近歡歌遞上來的茶盅啜了一口,定定神,然后倚著靠枕軟癱著身子。
張公公和歡歌也沒敢打擾她,只是各站在一側(cè)低垂著頭。
好一會,章思絲才回過神來,手輕拍了一下桌面,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剛才皇上的話,是什么意思呢?”
張公公跟歡歌稍稍對了一下眼,然后往前靠了一步,“娘娘,剛才德公公跟奴才提點了幾句話。只是……”
德公公?那就是皇上的意思了?難道是皇上覺得剛才語氣不好,所以讓德公公解釋一番,遂有些著急地看著張公公,“德公公說什么,快說!
唉,聽宛妃這口氣,張公公便覺得自己又要受罪了,跟著這樣的主子真是……,繼續(xù)彎了彎腰,“娘娘,德公公提的幾件事,是關(guān)于舅爺跟舅小爺?shù)!?
章思絲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瞪圓了一雙暴起紅絲的鳳眼,“說,我倒要聽聽我父親跟我娘家弟弟發(fā)生了什么事!
張公公只好一五一十將德公公的話全盤稟報,“德公公說,‘皇上啊,是聽到下面的人在傳,章府強(qiáng)占民宅建府,打死無辜百姓,章家公子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
啪!章思絲猛然一拍桌面,“造謠,是誰在皇上面前造謠我娘家之人!
張公公跟歡歌再次跪拜在地,默然。
“皇上為什么會相信,皇上為什么不聽我說話?為什么不懲治那些中傷我娘家人的小人!
“娘娘,近隅午了!
“做什么?”
這回,歡歌只好出聲,“娘娘,皇上讓娘娘隅午出宮呢!
“我不出宮,我要找皇上。”章思絲站了起來,就想往回走。
張公公跟歡歌一對視,雙雙跪爬著各拉住她的一只袖子,“娘娘!
章思絲‘啪啪’,一個用手,一個用腳,各給了一個大巴掌,“滾開!
“娘娘,這會兒不能去。”反正被主子踢踢打打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讓她出了這飛云宮,別說鬧到皇上那,就算是被別有用心之人知曉,他們這些奴才不死也得落個殘廢。
“死奴才,你們都是死奴才!闭滤冀z一攥衣袖,重新坐了回去,但臉色卻是難看之極。
“娘娘,還是出宮回章府,問問校尉大人及公子,到時再回稟皇上,皇上一定能明白娘娘的苦心的!
“是啊,娘娘,這會兒皇上正在氣頭了,娘娘往末央宮,怕會適得其反!
呼,章思絲握著拳頭的手往榻杌上捶了好幾下,“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她憤怒的不止是認(rèn)為旁人在中傷她娘家,更因為她覺得就算她娘家真做了一些比較出風(fēng)頭之事,那也是正常的,皇上定是聽了誰的話,讓她失了顏面。
但,作為妃子,她能怎么辦?好,既然皇上給自己這么一個難得的機(jī)會,那自己就出宮去走走吧,等問過父親弟弟,想來就沒事了。
“快去準(zhǔn)備,一定不能失了飛云宮的氣勢!
歡歌跟張公公再次對眼,趴地,“是,娘娘。”唉,出宮才是大事,人家主子要面子,那怕是死撐著,他們也得竭力辦好,否則又是一番折騰。
……
撇開章府,此時的寧王府也正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鬧戰(zhàn)。
剛用好午膳,正在安居軒院子里跟寧玉慢步消食聊天的風(fēng)錦,聽到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遂與寧玉一起快走了幾步,一走院門便看到曲兒一路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怎么回事?寧玉跟風(fēng)錦互看了一眼,感覺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馬上又提步迎了上前。
“小,小王爺,風(fēng)……”
風(fēng)錦扶住她,“先歇一會,別著急。”
曲兒喘得整張臉都漲成了赤紅色,一只手也是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脯,按以往風(fēng)錦教過的調(diào)息方法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不一會便感覺好了不少。
“發(fā)生了什么事?”寧玉也是急啊,就怕府里的人出了什么事。
“是偏院那兒,麗姨娘要打夏曲板子!闭f著,曲兒眼眶更紅了。
打板子?怎么回事?風(fēng)錦不懂了,從她進(jìn)府以來,就不曾有過這種事,那怕犯了事最多也只是做多點事,最嚴(yán)重也就是倒夜香,這夏曲一向老實本份,所以她才將她從漿洗房調(diào)到偏院那兒服侍不時鬧點事兒出來的姨娘們,卻未料竟然出了這等事。
“邊走邊說。”
寧玉拉住她,“你這身子還不舒服,就留在這,我去處理便好。”
曲兒一聽,才反應(yīng)過來,這會兒淚珠兒都滾出來了,“錦兒姑娘,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币宦牭较那惺,她便慌了,一下子便只想到找風(fēng)錦。
風(fēng)錦搖搖頭,對寧玉說:“我沒事了,正好一會到‘藥廬’找許御醫(yī),一舉兩得。這姨娘的事,還是我去看看吧,你留在這或是到安享院那兒找王爺說說話吧!闭f完,拉著曲兒快步往偏院走,“曲兒,你來找我是對的,這事啊若不驚動王妃最好,只是不知發(fā)生了何事,竟然要打板子?”聽聽這名子,便清楚兩人的關(guān)系不一般了,一個夏曲一個曲兒,本來是需要改名的,但因為兩人是表姐妹,且還是同一天生辰的兩個女孩,那時王妃便說笑道:這可是難得的機(jī)緣,竟然一起到了我們寧王府,又是表親又是同生辰的,那就留著名兒啊。反正啊,其他府里的丫環(huán)們,也皆帶著一個同字的。所以,便這么叫了下來。
曲兒邊走較咬著嘴唇,最后說:“也是夏曲的不是,和姨娘回了幾句嘴,讓姨娘生氣了。”
“為了什么?”
“為了……”曲兒回頭看了一眼風(fēng)錦,不敢往下說。
風(fēng)錦一見,馬上明了,“為了我?”再一想,笑了,看來又是姨娘們在夏曲面前說了關(guān)于這次‘賜婚’之事,就是不知說了什么過份的事,讓夏曲回嘴了兩句。唉,先過去看說吧。
寧玉看著風(fēng)錦拉著風(fēng)兒在前面走,他便跟在后面也往偏院走。走到中途,又覺得偏院那兒的確不適合自己過去,或是去找母妃想想辦法?他是想著若真出了較嚴(yán)重的事,那風(fēng)錦怕也是解決不了的,這事啊,還得母妃出面比較妥當(dāng)。
……
“打,給我狠狠的打,在主子面前也敢隨意插嘴?,難道你們也想打板子嗎?”
啪!
遠(yuǎn)遠(yuǎn)的,風(fēng)錦便聽到麗姨娘變調(diào)的吊嗓門,還有板子打在肉身上的聲音,馬上提力往前沖了過去,曲兒便見‘嗖’的一下,身邊的人已經(jīng)似一道光竄了出去。
“住手!
偏院中所有人皆愕然看著她,風(fēng)錦看看情形,還好自己來得及時,很明顯的就是麗姨娘坐在屋檐底下喊,但躺在大長椅上的夏曲剛開始打了一或兩板子,想來是施刑的婆子遲遲不敢下手,否則這會兒都不知傷成什么樣子。那其他人呢?呆在院子各個角落里咋回事?
“哦,原來是錦兒姑娘啊。”
“姨娘們好。”風(fēng)錦笑笑,走到麗姨娘面前,眼睛卻往幾個身影那兒瞧了瞧。
麗姨娘起了身,看風(fēng)錦的眼神和有些異樣,更多的是帶著一探究竟的目光,“錦兒姑娘不是被氣病了,這會兒躺床休養(yǎng)么?怎么又跑到這偏院來了?”
風(fēng)錦挑了挑眉頭,這麗姨娘一向是個心高氣傲的,以往自己在她處也受了不少的氣,這會兒又想說什么?笑了笑,“這秋燥正盛,我讓許御醫(yī)熬了清火祛燥的涼茶,姨娘是還沒有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