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看清楚,那黑影已經撲在于楓的身上,阻擋了禮兵前行。
“爸爸,爸爸,你快醒醒啊,媽媽說你睡著了,你不能睡,你要陪我玩。”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像是一根刺,瞬間刺進了我的心臟,痛的我呼吸一滯。
“爸爸,你不是說等我畫好了,你就回家的嗎,浩浩畫了這么多,可你為啥不回家,嗚嗚~”
這孩子的幾句話,說的在場的所有人的紅了眼眶。他,就是于楓的兒子,是于楓臨死前,手上拿著的那照片上的小男孩。
長的很可愛,虎頭虎腦的,跟于楓很像。
“浩浩,快起來。”這時候,一個女人,同樣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從后面小跑著追上來,聲音沙啞,滿臉淚痕,步伐踉蹌,快到跟前的時候,腳下一歪,差點摔倒。
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急忙伸手將她扶住,“小心。”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唇,剛要說話,只聽那頭孩子又哭道:“爸爸,你醒醒啊,你不要不理浩浩,你不是說軍人不能懶惰,不能賴床嗎,嗚嗚,爸爸,你快醒醒啊,你看我畫的軍旗,老師說我畫的最好了……”孩子說著話,雙手去抓于楓身上的軍旗拉扯。
“浩浩——”女人叫了一聲,我們倆也都顧不得其他,同時朝著孩子跑過去。
軍人的葬禮,身上蓋旗是何等榮耀,那是無比神圣的。這孩子要是扯下來,實在是不好。
女人將孩子扯進懷里,還沒說話,孩子便哭著央求,“媽媽,你快讓爸爸起來啊。”
“浩浩,聽媽媽說,爸爸累了,讓他浩浩的睡,知道嗎?”一邊說一邊眼淚唰唰的往下流,聲音已經嘶啞的幾乎聽不清楚。
想必在接到通知的時候,就已經哭過了。年輕夫妻,突然喪夫,這種痛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尤其是軍嫂的這種情感。嫁給一個軍人,需要何等的勇氣,那是多么深厚的愛支撐著,只為了守候那個為國站崗的人。
對軍嫂來說,婚姻更多的是精神,心靈的寄托和陪伴,就像是遠方的燈塔,很遙遠,但是卻能夠照亮自己的路,每到夜晚,看到那盞燈光,就覺安心。
燈塔照亮著自己,自己守著燈塔。如今她的心中的燈塔滅了,叫她如何自處。
其實,她也算堅強的了,畢竟是做了母親的人。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她現在早就崩潰了。
“媽媽,是不是爸爸生我的氣了,浩浩以后聽話,再也不淘氣了,讓爸爸醒過來好不好,不要不理我,我保證以后都乖乖的。”
“浩浩乖,爸爸沒有生浩浩的氣,爸爸,真的,就只是睡著了。”說著話,她仰起頭,看了看天空,將自己的眼淚擦了擦,才低頭去擦孩子的眼淚,輕聲哄道:“你看爸爸平時多累啊,別吵他,爸爸最愛浩浩了,浩浩也愛爸爸是不是,那就讓爸爸好好的睡一覺,別打擾他。”
孩子抽泣著點點頭,但是眼淚還是一個勁的往下掉,扭頭看著已經毫無知覺的于楓,“可是,我想要爸爸,我想爸爸看我畫畫。”
我這才看到,孩子手上拿著一沓畫紙。默默的走過去,在孩子跟前蹲下,一只手托起他拿著畫紙的手,足足有幾十張,上面無一例外,畫的都是軍旗,軍旗下,站著一個人,穿著一身軍裝,手握著鋼槍。
旁邊用拼音歪歪扭扭的寫著:我的爸爸!
我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間,眼淚嘩嘩的往下流。生怕打濕了孩子的畫紙,急忙扭頭擦了擦。
又仰頭空了空,這才轉回來,雙手抱住孩子的肩膀,“浩浩,很崇拜爸爸對不對?”
孩子將目光看向我,重重的點了下頭,“爸爸,很帥,爸爸,是華夏軍人。”
“你爸爸是最棒的,值得你驕傲,也是祖國的驕傲。”我摸了摸孩子的頭,“記住,爸爸永遠都愛你,都在你身邊。”
孩子又點點頭,我說:“爸爸有沒有告訴過你,他不在家,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漢,要照顧好媽媽?”
這種話,我相信于楓一定說過,不只是他,每一個軍人的家里只要是個男孩,都無一例外的說過這種話。所有的軍人對兒子的教育都是這種軍事作風,這其中包含了愛,但更多的是無奈。
他們不能時刻陪在孩子身邊,所以都用這種方式讓孩子過早的成熟一些,能夠自立自強,他們不在的時候就不會受委屈,不會像別的孩子一樣脆弱。因為他們沒辦法在孩子脆弱的時候及時給予安慰,就只好教育孩子跳過那一段純真無邪的時光。
孩子果然點頭道:“爸爸說,我是軍人的兒子,是家里的男子漢,他不在的時候要照顧媽媽。”
這種話,說來說去都差不多。我不禁回頭看了眼伊墨,他對小諾也這樣說過。
以至于小諾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被打成那樣都不哭,還要保護我,嘴里還說著:我是軍人和警察的兒子……
軍人的孩子,讓人沒辦法不心疼。
我對孩子微微一笑,“乖,媽媽哭了,以往媽媽哭了爸爸會怎么做?”
孩子怔了一下,走過去,伸手擦掉女人臉上的淚水,然后,抱住女人的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別哭了,我錯了。”
這一幕,再一次讓我們濕了眼眶,而女人,一把將孩子摟進懷里,痛哭起來,“浩浩,于楓~”
我不忍心的別過頭,這樣的畫面,相信是孩子平時看到的父母的互動。軍人還有一點,就是認錯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只要愛人不高興了,都馬上低頭認錯。
用他們的話說:她也是父母的寶貝,不欠我們什么,因為我們的一句話,心甘情愿的等著我們,就憑這一點,她就沒有錯。只要是她不高興了,就是我們的錯,不管是什么原因,咱穿了軍裝就得像個爺們兒,在外呼風喚雨是本事,回家跪搓衣板那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