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煦與章惇,蘇頌二位相公說話的時候,禮部尚書李清臣也沒閑著。
禮部尚書值房。
李清臣看著一道公文,抬眼看向身前一個滿身甲胄的侍衛(wèi),道:“是樞密院轉(zhuǎn)過來的?”
甲胄的侍衛(wèi)抬起手,道:“是。這份國書,先到了通政司,而后是垂拱殿,后面是樞密院,政事堂,兵部,接著到這。”
李清臣聞言,又低頭仔細(xì)的審閱這份國書,冷哼道:“遼人要我大宋撤兵,賠償?”
甲胄侍衛(wèi)道:“官家,大相公,章相公等,征詢李尚書的意見。”
李清臣微微點頭,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堅決不允。
夾到公文里,遞給那甲胄侍衛(wèi),道:“許相公回京了嗎?”
甲胄侍衛(wèi)接過公文,道:“許相公在北方巡視三路各軍,暫時未回京。”
李清臣想了想,道:“宮里的咨政院是不是快建好了?”
咨政院,就在建在宮里,與政事堂相對,一東一西,去年就開建了。
只不過,因為大宋的皇宮太小,需要拆很多地方,又不能影響宮里生活,是以建造的很慢。
甲胄侍衛(wèi)來自樞密院,他抬起手,道:“回李尚書,應(yīng)該快了。”
李清臣站起來,道:“回轉(zhuǎn)章相公,外務(wù)是由禮部負(fù)責(zé),但這件事不同尋常,我建議涉及各衙門,找時間聯(lián)席開會,拿出具體意見,上呈官家御覽。”
“末將記下了,告退。”甲胄侍衛(wèi)道。
李清臣默送他離開,站在桌子前,神情漸漸有些冷峻。
他知道蘇頌今天到京,也知道蘇頌,章惇被趙煦請走了。
對于蘇頌的回歸,他是千萬不答應(yīng),在章惇,蔡卞等人面前說了不少次,甚至于,在垂拱殿與趙煦爭辯,最終,他沒能阻止。
蘇頌的回歸,是他們清算‘舊黨’行動的巨大挫折,會給天下人一個危險的信號。
蘇頌的回歸,不止是在打擊他們‘新黨’的變法積極性,同樣會加劇‘新舊’兩黨本就白熱化的斗爭。
在李清臣看來,蘇頌的回歸,百害無一利,于情于理,于家于國,都沒有任何好處!
但不管如何,蘇頌終究是回來了。
他的回來,預(yù)示著朝野的‘新舊’兩黨的黨爭勢必加劇,對于‘紹圣新政’明里暗里的阻礙,將會更加嚴(yán)重。
李清臣心里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表情也變得越發(fā)冷峻,雙眸閃動著冷冽寒芒,突然低喝道:“我絕不答應(yīng)!”
有路過的小吏,嚇了一跳,連忙躲開。
在朝野的‘新黨’中,幾乎所有人都對‘舊黨’充滿了怨憤,清算之心,充斥在所有人心頭。
即便是章惇,蔡卞等為相者,最開始也是主策,推動者,到了無對手的現(xiàn)在,也是默認(rèn)者,從未阻止過。
章惇,蔡卞位置不同,不會出手對付一些小輩,可李清臣等人不同。
他們滿腔的怨憤,有私有公,為私為公,從未消減。
在章惇等人清算走了呂大防,范純?nèi)实热舜罄械男荼螅抢钋宄嫉热死^續(xù)推動著各種清算。
其中,包括了挖司馬光等人的墳,取消高太后的尊位,廢孟皇后等極端行動。
這些,都被趙煦強行壓了下去。
可這并沒有打擊到李清臣等人,他們轉(zhuǎn)頭向外,對全天下的‘舊黨’進(jìn)行著清算與報復(fù)。
他們這些動作,暗合了朝廷的吏治,倒是沒有引起什么動靜與阻礙。
可隨著蘇頌,這位‘舊黨’魁首的復(fù)出,李清臣內(nèi)心的怒火再次熊熊而起,已經(jīng)在盤算怎么與蘇頌的咨政院爭斗了。
“來人,給刑部來尚書,御史臺黃中丞發(fā)請?zhí)砩蟻砦腋稀!焙鋈婚g,李清臣向外面喝道。
“是。”有小吏出現(xiàn)在門口,急急應(yīng)著。尚書不高興了,他們得小心謹(jǐn)慎。
李清臣出了值房,徑直出了大衙。
來之邵與黃履,掌握著刑部與御史臺,是章惇的鐵桿親信,是章惇手里兩把最鋒利的刀!
李清臣坐在馬車內(nèi),走向太學(xué)方向。
他近來特別的忙,里里外外,重要的,還有紹圣元年的這場恩科。
他在馬車?yán)铮呀?jīng)拋開蘇頌回京這件事,在思考著這次科舉。
紹圣元年的恩科,無疑是非常重要,不僅是‘第一次’,還預(yù)示著當(dāng)今在位的時候的科舉走向,以及關(guān)乎‘紹圣新政’的發(fā)展!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的科舉,是為‘紹圣新政’選材,儲才,將來的朝廷,必將是這一界的進(jìn)士的!
而參與這次科舉的人,同樣非常的多。
皇親國戚,豪門大族,士人寒門,無所不包。
有太多人看到了機(jī)會,想要在這一次的恩科上嶄露頭角,迎來千古難逢的機(jī)會!
但等李清臣到了太學(xué),與沈括交談后,才發(fā)現(xiàn),事情還有另一面。
兩個大小主考官,面對面坐著,喝著茶,說著事。
沈括回京之后,一直很忙,這會兒有些頭疼的道:“這次的恩科,參與人數(shù)不足三千,不到往年的一般。這些是名錄上的,真正入考場的,怕是還要少。”
李清臣聽著,也明白過來,勾起了蘇頌回京的事,神情越發(fā)不好。
沈括看著他,道:“抵制這次恩科的,從南到北的越來越多,尤其是江南西路的事,引起了南方士族的劇烈反彈。”
李清臣怒氣填胸,冷哼一聲,道:“這次不來,以后就不準(zhǔn)他們來!”
沈括見李清臣怒的有些莫名,道:“科舉,國之大事,不能意氣用事。李尚書,下官認(rèn)為,得想想辦法,如果三天后入貢院的人數(shù)抬手,朝廷的臉面,怕是無處安放。”
要是科舉人數(shù)太低,這就說明朝廷‘不得人心,天下唾棄’了。
這種事,朝廷不能允許發(fā)生,官家更不能!
李清臣壓著怒意,稍稍冷靜,道:“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跌不破三千。最重要的,還是選材。這次恩科的題目,是由大相公親自會同我等擬定,我們就靜靜看一看,有哪些人能脫穎而出吧。”
沈括見李清臣沒有那么緊張,心里也放松了些,心里轉(zhuǎn)悠著不少人。
這一次的恩科,參與的人很多,既有孟唐這位身份特殊的國舅,也有章惇,蔡卞,李清臣等人的子侄,門生故吏。
當(dāng)然,還有范,呂,司馬,韓等大家族的子弟。
有人抵制,不肯參與;也有人擠破頭,想要博得紹圣元年這一次恩科的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