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事大概都是有一就有二。
那頓出人意料的晚飯過后,連著就是周末,接連兩天時間我都是在許徹家里吃的晚飯。
許伯母對我談不上熱切,但出人意料十分溫和,我也就因著這一點點的優待覺得心里十分地滿足,許徹一而再再而三叫我到他家吃晚飯的時候便沒有拒絕。
因為許徹家本來就是熟悉的地盤,慢慢地膽子也開始放大,想著既然她并不算厭惡我,多少也要主動做些事情,像普通見男友家長的女生一樣逐漸打好關系才行,所以這兩天到了許家,還會小心翼翼找話題和她閑聊幾句。
我每天往許家跑,最高興的人還是劉姨,廚房里多了一個人和她說說笑笑,幾乎每天都合不攏嘴。
好似有幾分回到年前住在這里時,其樂融融的情景。
另一邊,楊孟錦就顯得不太對勁。
倒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惹人討厭的事情,與此相反她實在安靜得反常。見到我總是笑著打招呼,卻不會再陰陽怪氣地補充幾句話添堵,也沒有再試圖挑撥離間、陽奉陰違。
來許家不可避免會接觸到她,我本來打定主意當她不存在來著,見她現在的做派反倒有些不適應。
要是她之前能做到這樣維持表面的和平,或者不行直接疏離我都行,我們又怎么會變成現在仇人一般的模樣?
我對她突然的轉變很好奇,畢竟一個人的性格心境,還有對另外一個人的好惡,不可能這么輕易就發現質的變化,就算是許徹母親來了也不行。
何況一個是自己當作自己閨女一樣親手帶大的孩子,一個是二十年前算計了自己家產,害得自己半生顛簸的仇人女兒,我覺得楊孟錦如果直接了當表達對我的厭惡,她應該會毫不猶豫站在楊孟錦那邊。
我想過問問許徹發生了什么事,不過這個念頭只閃過一瞬間就被我自己打消了。他之前很多次的舉動已經清楚地說明了楊孟錦對他的重要性,再說男人看女人的關注點總歸是不太一樣,他可能沒辦法體會我的心情,甚至...萬一因此又和他吵一架,鬧點不愉快,我會覺得實在太不劃算了。
因為這個女人,我們已經反復爭執過很多次,每一次吵完我都覺得很不值。
所以趁著和劉姨兩個人單獨在廚房的功夫,我側面問了一下劉姨。
楊孟錦在許徹面前做的掩飾還算徹底,但對著劉姨就少了很多顧慮。劉姨知道她對我的敵意,也知道不少我們私下的交鋒,應該是這個屋子里最理解我對楊孟錦莫名關注由來的人。
“你說孟錦小姐?”
她放下手里的刀子,從櫥柜臺邊回過頭,略有些緊張地看我,“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事?她又對你做了什么嗎?”
“沒有啊,只是覺得她這幾天態度很反常,就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雖然我突然沒頭沒尾地問起楊孟錦有些奇怪,但劉姨聽了我的問題這么大的反應就更奇怪了吧。
果然,她聽完就完全拋下沒有切完的菜,兩三步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在的時候什么都沒有發生,不過我總感覺許先生和孟錦小姐吵架了。”
“什么?”我愣了一下。
他們吵架了?因為什么?
劉姨輕輕點頭,繼續說道,“我也是猜的,就在太太過來之前一天吧。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們兩個人回來之后臉色都很不好看,許先生更是就比冰箱的溫度高那么一點點了,吃晚飯的時候也是一言不發的,他平時雖然話少,但是孟錦小姐和他聊天的時候總不至于那么冷漠,可那天晚上不管孟錦小姐怎么小心翼翼和他討好說話,他的臉都拉得老長了,好像,好像被氣得不輕,直接不想離她......”
“他生楊孟錦的氣?”
“看起來很像。不過第二天太太就來了。太太來了之后他就再沒有和孟錦小姐冷過臉,所以也可能那天只是個誤會,我有些小題大做。”
我低著頭沉思,劉姨見狀以為自己沒講清楚,又補充道,“當時我還以為孟錦小姐又對你做了什么事,才惹得許先生這么生氣。畢竟除了你,在其他方面許先生對她可以算得上縱容了。”
我當然早就理解了劉姨話中的含義,只是一時想不到楊孟錦到底做了什么能讓他生氣的事。至于劉姨后面的推斷,我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他要是真的這么想的,我們怎么可能會因為同一個問題吵這么多次。
實在想不清楚其中的緣故,我只好轉移了話題。
“對了劉姨,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伯,伯母是幾號過來的啊?”
她說了一個日期。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就是在許徹要我和他去見家長之后沒兩天的功夫。
所以是因為我不同意和他貿貿然去拜訪他母親,他就把人直接請了回來?
“那天太太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許先生還在公司呢,我給他電話的時候他還嚇了一跳。”
我腦子里的想法都還沒過完一遍,劉姨已經再度開口,無意中幫我推翻了所有的猜測。
“許徹不知道她要來嗎?”我喃喃自語道。又像在問劉姨,又像在問我自己。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許先生匆匆忙忙趕回家里,見到人的時候,的確像是很驚訝的樣子。”
說到這里,劉姨突然嘆了口氣,眉頭擠在一處,臉色顯得有些憂慮,“這幾天家里的氣氛怪得很,我只是一個幫傭也不好開口多問什么。還好你每天都會過來,不然真是難得有幾分鐘的熱鬧。”
我聽得心臟突突突地跳。
雖然劉姨說的模糊,但我已經從她字里行間透露的看到了平靜湖面下隱藏的巨大漩渦。
事情果然并不會如同人想象中那么美好。
我也嘆了口氣,準備換點輕松的話題,寬慰一下她的心情。
這個時候,隔著幾堵墻的遠處隱約傳來一陣開關門的聲音,接著響起的便是楊孟錦歡快的笑聲。
許徹母親和她從外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