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距離下班的時間點過去有點久,很多車位已經空了。
穿過慘白的燈光照亮的道路,很快就找到了許徹的車。
許徹比我下來的早,早已經坐在車里,見我過來還打了一下車燈。
我習慣性地走向車后座。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天他是特意等著我加班來著,楊孟錦應該早就回去了才對。
饒了半個圈子走到副駕駛位那一側,拉開車門,果然是空的。
我大大方方坐了進去。
許徹沒有立刻發動車子,而是側過頭看我,“辛苦了。”
我搖頭。
停頓了片刻,偏過頭和他對視,“你晚上有事嗎?”
“沒有。怎么了?”
“我們找個地方吃完飯再回去吧。”
他挑了一下眉,接著嘴角揚起一抹輕笑。
并沒有問我原因,而是爽快地回道,“好!”
正是繁華夜生活開啟的時間點,公司大樓附近有好幾個購物中心商業大廈燈火通明。
許徹載著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環境清幽的餐館。
點了餐,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很快就抱著制作精美的菜單離開,把空間留給我們。
我環顧四周,餐廳里雖然還算安靜,但幾乎每張桌上都坐著人。
果然周末就是大家準備大肆放松的日子。
“我剛剛跟劉姨打了招呼,”許徹的聲音從桌對面傳來,“告訴她我們今天不回去吃晚飯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輕松愜意。
我也不知道自己處于什么心理,忍不住問道,“楊孟錦呢?你和她說了沒有?”
“劉姨會幫忙轉告。”
沒有惱怒,沒有尷尬,什么都沒有。
他平靜得好像我在問的是明天準備吃什么。
我一時沒想好要接什么話,他也閉上嘴,專心致志地盯著自己手里的玻璃水杯。
只有悠揚平和的餐廳音樂還在我耳朵里回蕩。
“小沫。”片刻之后他主動開口,“今天就算你不叫我出來吃飯,晚一點我也會去找你談。”
他右手環住玻璃水杯,拇指在杯沿緩慢地摩挲著。
雖然在同我講話,視線卻沒有離開過杯子。
“今天早晨我已經讓孟錦搬回自己的房子去住,不過她搬走肯定還需要一點時間。我知道你很想明天搬走...不過...希望你先別走。”
我沒有正面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她同意搬走了?”
他抿著唇,又過了半晌才回,“沒有。不過我會讓她搬回去的。”
“如果她死活不搬怎么辦?這不就回到咱們之前聊過的那個話題。”
他終于抬起頭看我,眼中有意義不明的光點閃爍了幾下。
最后他堅定地承諾道,“月底。如果月底我還沒說服她搬走,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阻止你。”
“好。”我很爽快地同意了。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答應得這么快,失神了兩秒鐘,怔怔地看著我。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輕抿了一口又放下。
“早上楊孟錦來辦公室找過我。”
他這時才回過神來,聽到我的話,垂下雙眼避開我的視線。
“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忘記了就算在公司她也可能會遷怒你。”
“也不算遷怒吧,今天我仔細想了想,這件事的確因我而起。”
我聳聳肩,“不過她今天和我講了一些話,所以我才叫你出來,想當面問問你。”
他頓時警覺起來,“她說了些什么?”
對楊孟錦的事來說他的態度未免有些夸張,不過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在擔心我被她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并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順著之前的思路問他。
“她說你們之間的羈絆很深,應該比我更像家人。所以我想當面問問你,你真的愿意為了我,讓楊孟錦搬走嗎?”
他的肩膀放松下來,眼底的警覺也散去大半。
“她剛來江市的時候我就給她租好了房子,從來沒想過要和她住在一起。”
我差一點脫口而出,“是因為早就知道,她對你抱有超脫親情之外的感情嗎?”
忍了又忍還是憋住了。
這個問題我從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沒有得到明確的回復,簡直像是只在我心上不停撓癢的大手。
不過我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確認。
“你不擔心因為這個和她生分嗎?”
“不會。她知道我的脾氣。”
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我都不知道自己該為他的自信鼓掌,還是嫉妒他們之間的信任。
“那,”我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你會因為這件事生我氣嗎?”
他皺眉,“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剛剛我說了,如果不是之前受傷住院的事,我從沒有考慮過要讓她搬進我家里來。畢竟都是成年男女,哪怕有親戚關系住在一起也不合適。”
“可你已經出院這么久,之前也沒有主動提過要她搬走,如果不是這次我說要走,你應該永遠不會開這個口吧。”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
我陳述的都是從我的角度看到的事實,也是我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沒有想通的一個問題。
“許徹,楊孟錦對你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你把她...你把她當作什么?”
他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開口。
“小的時候母親忙著賺錢養活我們,家里一直就我和孟錦兩個人,說是相濡以沫也不為過。”
“我雖然比她大不了幾歲,可還是照顧著她從牙牙學語的小女孩慢慢長大,有時候覺得她很麻煩,但有些時候,她也是我的支撐...我的責任。”
他說得很輕很慢,說到這里停了一下。
抬起眼看我,“小沫,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這種感覺,我對她不是男女之情,但她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無法拋棄的人。”
我盯著他漆黑得發亮的雙眼,心里說不上是嫉妒多一點,還是難受多一點。
最后只能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很少這么袒露自己的內心,說完之后似乎有些不自在,掩飾性地端起一直被握在手里的水杯,仰頭喝了一大口。
放下水杯之后,接著說道,“至于一直沒讓她搬走,都怪我沒意識到你這么反感她。”
“她一直和我說想和你多相處,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