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左和我坐在客廳沙發的兩頭,各自沉默著。
這個沙發,還是他第一次來這里過夜之后買來的。
以前房東留的那個破舊不堪,根本塞不下他高大的身體。
“你說有事想和我談?”
我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和他問清楚,最讓我著急的便是他和溫小妍最后談得怎么樣。
但是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一下子失去了頭緒,最后只能讓他先開口。
反正他想談的東西,也不會和我想知道的偏差太多。
他把目光挪向我的額頭,雙眉微皺。
“你的傷怎么樣?”
“好多了,都是皮外傷。”我不厭其煩,又和他解釋了一遍。
“我讓柳語詩來和你道歉。”
原來李太太有個這么詩意的名字,和她火爆的脾氣可真是一點也不像。
雖然我三番四次吃過她暴脾氣的虧,可我對她一點都恨不起來。
“不用了,她只是替朋友生氣,有些失控,并不是故意想害我摔得這么慘。”
“小沫...”
“齊左,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李太太。”
我打斷了他的話,不讓他再繼續拿些細枝末節繞圈子。
“我的傷總會痊愈,但是你這樣對待你妻子,兩個人的關系一旦破裂是很難修復的。”
他又開始沉默起來。
“那天我走后,你們談的怎么樣?”
他別過頭,似乎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沒什么。”
“她都已經準備和你離婚了,怎么可能沒什么!”
他一直的沉默寡言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會同意了吧?”
“嗯。”
我氣到抓狂,忍不住朝他咆哮。
“為什么要同意!她只是被我們的關系誤導,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和我的大喊大叫相比,他這個當事人顯得異常冷靜,看著我的時候,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件事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簡單。”
“那就解釋清楚!齊左,如果你們真的離婚了,我有權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攬下這份罪。”
“你不需要自責,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可我已經被卷進來,不可能置身事外。你現在和我解釋清楚,需不需要自責由我自己來判斷。”
齊左猶豫了半響,看我態度堅決,只能嘆了口氣。
“我想離婚。”
我等待了很久的解釋,被他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輕描淡寫帶過,我覺得非常不滿意。
“什么叫你想離婚?”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盤旋了很久,我承認,一開始和你提出假扮情人的要求,有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要逼她主動提出和我離婚。”
“就算真的覺得不合適,你可以直接和她攤牌。”
“你不懂我們的情況,”他苦著臉笑了笑,“只有她自己提出來,她父親才會同意我們離婚。”
“所以你就準備為了達到目的,這樣傷害她。”
我已經不再咆哮,但胸腔的憤怒一點也沒有少。
替那個溫溫柔柔的女人不值。
“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以為的嗎?”
“從一開始你就對我斯文有禮,我以為你只是需要個假象,編給所有想爬上你床,或者想安排人爬上你床的人看的假象。”
“后來那次,你帶我去宋家的宴會,我突然發現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那里出入的人和你們多少有些來往,很容易就會傳到你太太耳朵里。”
“果然在那里遇到了為她打抱不平的李太太。”
講到這里我忍不住朝他冷笑了一聲。
“可惜到那個時候,我都還天真的以為你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必須裝出這副樣子來應付。”
“一直到你太太出現在夜幕......我看到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才清醒的認識到,不管我之前給自己想了多少個必須聽你安排的理由,這件事都已經無可挽回的傷害了這個女人。”
“是我傷害了她,和你沒關系。”
齊左聽我一口氣講完這么多,表情依然沒有什么變化。
我突然很想把他臉上的面具全部撕下來,看看背后那個人是不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你知不知道她懷孕了?”
“我知道。”他十分平靜的回答。
溫小妍的話在耳邊回蕩,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記起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喝醉的那晚,是因為你很想離婚,但是突然得知你太太懷孕了。”
他的沉默印證了我的想法。
我突然很想替溫小妍把這個男人打一頓,但是想起自己現在沒有多少戰斗力,又把武器換成了冷嘲熱諷。
“所以你一邊說著和她感情破裂要離婚,一邊還和她上了床。”
他雕塑一般的面部表情,終于因為這句話有了裂痕。
眼里閃過一絲愧疚,他飛快地解釋,“那晚只是一個意外。”
“一句意外就可以推卸所有責任,你可真是個男人。”
他終于忍無可忍的皺起眉頭。
“白沫,我和她從來沒有感情,也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破裂。”
“我和你解釋這么多,只是不想你因此內疚自責,并不需要你來做法官審判我。”
我腦子里卻只記住了他話的第一句。
“你如果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當初為什么要娶她?”
“是不是因為‘她’?”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記得那天夜里齊左復雜難過的語氣,而溫小妍自己也提起過這個人的存在。
“白沫,你什么都不懂!”
如果說剛才的我反復的嘲諷,齊左的語氣都還算得上冷靜,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暴跳如雷。
我卻平白生出了一股一問到底的勇氣。
“你如果一直以來都喜歡著別人,為什么要娶你太太?我能看出來,她還愛著你,你知道你這樣對一個愛著你的人來說傷害有多大嗎?”
“聽說你太太家世也很好,在家里想必也是受到萬般寵愛,到你這里卻被你這么糟蹋。”
“對了,那個她到底是誰,你既然喜歡她,為什么要拉我出來做墊背的,直接和她在一起豈不是更好?”
我還想說很多,坐在我面前的齊左卻漸漸不再憤怒,他垂下眼眸不再看我,我還是依稀看到了那雙倨傲深邃的雙眼里露出點點白光。
“齊左?”
我不確定的喊了一聲,不知道哪句話突然讓他如此難過。
他沉默半晌才抬頭看我。
“她已經死了。”
我看著他緩緩閉上眼睛,聲音里依然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