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里的食物分給他,他搖搖頭。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默籠罩住我倆。
“我以前好像也來過這里。”我沒話找話,就怕他突然提起剛才的事情。
“虧你還記得,我媽以前在那邊種了很多花。”他聽到我的話突然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小花壇。
“你和阿姨過來做客,看到玫瑰開的紅艷艷的非要去摘,手被刺了一下哭了一整個下午。”
我大窘,“那時我才幾歲,哪里知道這么多!你才是,這么點小事你竟然記了這么多年。”
他對著我的窘狀哈哈大笑,“我記得那時候我媽可喜歡你了,我二哥就騙我說,媽這是在給我挑媳婦,你哭了一個下午把我都愁壞了,娶個愛哭鬼怎么哄才好。”
我根本不知道里面還有這么一段,想到還是包子臉的他愁苦的模樣也撲哧一下笑出來,“你想得美!從小到大帶我干了這么多壞事,還指望我想嫁給你。”
他擠出一個憂傷的表情,“后來成了兄弟就當(dāng)然就沒辦法娶你了,兄弟如手足嘛,娶你豈不是luan倫。”
我作勢要打他,他求饒,兩個人笑作一團(tuán)。
“對了,今天的宴會到底慶祝什么呀?”
他僵硬了兩秒鐘,低咳一聲才小聲說道,“我二哥的兒子滿歲……”
我愣了一下,仔細(xì)回想了一下剛才在大廳里,穿著正式、端著香檳穿梭其間的服務(wù)生,餐臺上精致但完全沒有“生日”氛圍的各類料理,推杯換盞的賓客……
好像沒有哪個地方符合一歲小朋友過生日這個前提設(shè)定的。
他撓撓頭,神色也挺苦惱的,“其實他生日是前兩天,家里已經(jīng)單獨(dú)給他過了。但是你知道的,我爸這個人隨時都在想著這么擴(kuò)大他的生意場,有個好借口請人來,他肯定不會放過。”
我表示理解,這的確是宋伯伯會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我所剩無幾的盤子,“你想去看看我侄兒嗎?”
齊左還在談他的事情,我不能先走,正愁不能在后院躲一個晚上來著,聽到他的提議立馬點頭同意。
跟著他左拐右拐繞過人群來到二樓,直奔小壽星的臥室。
裝修的童趣十足又堆滿各類玩具的房間里,粉嘟嘟的小娃娃還在握著小拳頭睡覺,我倆趴在他的小床邊看了好一會。
“跟你小時候挺像的。”我十分感慨,都是那種讓人看了就想捏一把的包子臉。
“說什么呢,”他倒是很不滿意的樣子,“我小時候哪有這么胖,人家都說像我二哥小時候,跟肉球似的。”
正說著床上的娃娃就醒了過來,癟著嘴就要哭。我倆都沒有帶娃的經(jīng)驗,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宋書瀾把他抱在懷里哄了幾下,他倒是認(rèn)識人的樣子,抓著宋書瀾的衣領(lǐng)不放手,但是還是一直哭。
正沒轍了準(zhǔn)備出去找人的時候,門口迎面走來兩名女子。
年輕的那名看到孩子在哭,立馬上來接過孩子,宋書瀾喊了一聲“二嫂。”
我只在他二哥的婚禮上見過她一次,也不認(rèn)識人,只能對她笑了一下當(dāng)作打招呼。
她也朝我禮貌的點了下頭,接著就抱著孩子出了房間。
我上前喊了一聲另外那一位,“宋伯母。”
她同我記憶中一樣穿著考究的套服,儀態(tài)優(yōu)雅大方。只是臉上慈愛的神色消失了,換上了一副疏離的笑容,她朝我點點頭,接著卻責(zé)問起宋書瀾來。
“你怎么回事,今天家里這么忙,你不去幫你爸爸和大哥他們安排賓客也就罷了,怎么還帶著外人四處亂逛?你侄子還這么小,哭成這個樣子,”她說著瞥了我一眼,好似小娃娃是因為我的到訪才哭的,“你這個做小叔的怎么忍心。”
宋書瀾聽得皺起了眉頭,“媽你在說些什么呢,他醒過來就哭,不是餓了就是尿了,和我們過來有什么關(guān)系,還有小沫怎么也不算外人吧……”
“住口!長大了都敢跟我頂嘴了!她現(xiàn)在是以什么身份過來!”
我以前沒怎么見過宋伯母發(fā)怒,印象中的她總是那么溫柔大方,我摘了她最寶貝的花,她還一直用糖哄我開心。可這時候她站在我們面前,嘴巴張張合合。
我突然感覺一陣疲憊,開口打斷她,“宋伯母,我馬上就走。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不管現(xiàn)實已經(jīng)如何的不堪,還是允許我保留最后一絲可笑的尊嚴(yán)吧,大同小異的侮辱一天之內(nèi)經(jīng)歷一遍就夠了。
我說完朝他倆都笑了一下,也不管他們什么反應(yīng),快步走出那間布滿溫馨的房間。
宋書瀾在后面喊我,“小沫等一下!”
我感覺視線一陣模糊,加快腳步?jīng)]有回頭。
身后又響起一道嚴(yán)肅的女聲,“你要去哪里?不準(zhǔn)追出去!”
宋書瀾還在喊我的名字,我低著頭,憑著自己記憶一刻不停往前走,他和伯母爭執(zhí)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最終在拐角消失。
雖然這么一走了之有些對不住他,但我有預(yù)感如果我留下,他們會吵的更兇。
而且我真的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聽,齊左的交代也被我拋到腦后,滿心滿眼只想立刻離開宋家。
疾步前行的我完全沒注意到幾道身影正從前方的房間里魚貫而出。我“啪”一下,腦袋直直撞到一個堅實的脊背上。
巨大的慣性和對方結(jié)實的肌肉帶來的疼痛,讓我馬上蹲下身捂住了額頭,甚至忘記了給人道歉。
不過很快就有只手把我拉進(jìn)懷里,溫柔的撫上我紅腫的額頭,低聲問我有沒有事,然后替我道了歉。
齊左十分寵溺的看著我,好像以前做過無數(shù)次一樣,“怎么這么冒失,沒事吧?”
我紅著眼睛搖頭。想起剛才無辜被我撞到的那位,又轉(zhuǎn)身想賠個不是。
一抬頭,那雙冷清的黑色眼眸頓時映入眼簾,讓我呆住了。
我怔在原地,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跟他道歉,“對……對不起。”
許徹盯著我,視線始終沒有瞥齊左一眼,冷冷的嗓音悠悠響起,“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