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巧，他呆的那個卡座有些隱秘，而且離我經常活動的區域比較遠，我一般都不會過來。

可惜今晚休息間的洗手間不知怎么停了水，我就只能繞到客人用的洗手間。

他坐的位置就在必經之路上。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但那肯定是我的幻覺，他怎么可能會因為看到我就慌亂起來。

我的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直接越過他望向遠方，腳步也沒有因此停頓，快步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這里已經空無一人。

我不會自戀到覺得他又是因為我才頻繁出入這里，但又忍不住去想他到底為什么而來。之前給我的羞辱還是不夠嗎？

有些戰戰兢兢地忙到后半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我才漸漸放下心來。

可能他出現在這里真的是個意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壓抑了一晚上，我趁著人少溜到后門那邊透氣。

夜幕的后門對著幾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子，平日里經常有員工溜到這里休息片刻，享受夜幕里少有的寧靜。

我找了個燈光照不到的小拐角坐下，靠著墻墩放松下來。不過還沒呼吸到幾口新鮮的空氣，另一側的巷子里就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上個月不是剛拿了一萬塊回去嗎，怎么又缺錢？”

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隨即傳來，還帶著一絲絲的討好，“這不是你哥快結婚了嘛，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結婚？他天天在家里游手好閑，自己都養不活還要結婚？”女生似乎有些生氣，聲音拔高了不少。

我蹲的這個角落沒有光，他倆爭執中誰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

我知道這么旁聽不太好，但要是想回夜幕去，必然要經過他倆的位置，只好有些尷尬的縮著身子，祈禱他們快點談完。

中年男性的聲音再次響起，“瞧你說的這話，哪有這么說自己哥哥的！男大當婚，結婚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說錯了嗎？他有手有腳，一個大男人干什么不能養活自己，非要在家里閑著！”

男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我回去就跟他說，讓他去找份工作去。但是暖暖啊，你現在可得幫幫我們，家里這送彩禮、訂酒席都得要錢的。”

女生頓了一下，無奈的嘆口氣，“還差多少？”

“至少得再給我十萬。”

“什么？”這次女生是真的尖叫了起來，“你當我是提款機嗎？我哪有這么多錢！”

“女方家里彩禮就要給8萬，還要裝修新房、請客，這十萬塊也不知道夠不夠呢，不過不夠的部分我來想辦法，絕不再跟你要了。”

男人說的義氣凌然，我實在是好奇這么不要臉的人到底長啥樣，悄悄從墻后面偷看了一眼。

和想象中不同，男人四十多的樣子，長了一張十分憨厚的臉，此時五官都皺在一起，一副比對面的女孩子還要愁苦的表情。

站在他對面的女孩子，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臉，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那天3101站在我旁邊的女孩。

她像那天一樣扎著馬尾，濃妝艷抹也掩蓋不住的清秀臉龐上，此時正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他連彩禮錢都要我來出，結婚了是不是還要我養他老婆？”

“不會不會，我回去肯定督促著他去找工作干活去。暖暖，你也是我們柴家的人，這就是應個急的事情，你也不要這么無情。”

她胸口起起伏伏喘著粗氣，好半天沒有說話，似乎被氣得不輕。不過最后還是妥協了。

“我沒有那么多錢，最多再給你兩萬。”

“兩萬？”男人很不滿意的皺起眉頭，“太少了點吧。你要不問問你的同事先借點，或者找下你們老板……”

“我們老板不會借錢給我，我沒那么大的面子。”

男人依然還是很為難的樣子，“可是女方家里說，彩禮錢不夠數的話不讓她嫁過來啊。”

“只有這兩萬，你愛要不要。”

她說的斬釘截鐵，男人見她態度堅定，忍不住變了臉色。

“柴暖暖，你別忘了你媽死后這么多年是誰養的你，我要那時候一狠心把你賣了扔了，你還有今天？”

女孩的氣勢瞬間就消失殆盡，低垂著頭，聲音里充斥著抗爭未果的無力以及和她年齡完全不匹配的滄桑。

“我現在真的只剩下這兩萬塊，你先拿回去吧，之后我再想想辦法。”

男人看她態度軟化，又跟變臉一般換上了之前的憨厚神色，“你可一定要早點把錢湊齊，不能耽擱了你哥結婚的大事。”

她無力的點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就算這樣，男人似乎還是不想放過她，臉上還是那么憨厚質樸，讓人難以想象這些話真的出自他的口中。

“我聽說出入這里的人都有錢有勢，實在不行的話，你看看怎么能攀上一個啊。”

女孩好像被箭擊中一般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你說什么？”

我這個角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應該有些嚇人，因為站在她對面的男人立馬有些膽怯的結巴起來，不過說出來的話，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膽怯有所收斂。

“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從小到大街坊鄰居誰不夸你好看？有這樣的優勢就不要浪費。”

中年男人越說越來勁，“你要真的找到一個有錢人，隨隨便便就賺個幾萬，咱們還能為這點錢發愁嗎？你是個女孩子，以后終究要找男人的，要想開一些！”

我再也聽不下去，挪了個身位從陰影里沖出來，假裝自己剛從屋里里過來。

“你在這里啊，蘭姨正到處找你呢，趕緊回去！”

我突然出現，路燈下的兩個人都愣了一會兒。

女孩打量著我，明亮的大眼里閃著疑惑。我對上她的視線，十分認真的又說了一遍，“蘭姨在找你，快和我過去。”

她正準備朝我走過來的時候，身后的男人又拉住了她的手。

“暖暖，這個錢……”

她似乎不想在別人面前同他過多糾纏，因為我的出現也沒有再理論下去，只是低聲說，“等會我給你。”

男人還不滿意，“不夠的那些，盡快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