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遇辰想問曲瑤的問題何止一個。

這吊墜是我從小玩的，為什么你能打開？

為什么父皇會對我熟視無睹？

為什么你能如此熟練地使用此物？

你到底還有多大能力，多少秘密？

……

但他也知道，如果他敢問出那么多個“為什么”，瑤瑤可能會為了不回答問題，想盡辦法逃走。

所以，他保守地說自己只有一個問題。

但萬萬沒想到，曲瑤就連這一個也不想回答。

她一把從他手中拿回了懷表，然后道：“先憋著吧，以后再問。萬一羽林衛回來，我可不敢保證還能藏住你。快走快走，一切等出去后再說。”

曲瑤當然知道他要問什么。

從打算用懷表給他開“隱身”開始，她就知道，他肯定要問東問西了。但這個解釋起來是很麻煩的。她今夜已累的不行，實在不愿意耗了。

蕭遇辰神色一黯：“那好，你早些休息，多注意安全。”

“放心，走吧走吧！”曲瑤趕鴨子一樣地往外趕。

不日，那除穢祭終于開場。

后宮嬪妃穿上了比較統一的道服，陸陸續續地趕往御花園外的飛花臺。

那是一片挺開闊的地方，四周綠樹環繞，鳥語花香。

以往遇到這種聚會，嬪妃們少不得要在樸素的打扮中費盡心機地搞驚艷，但今日因為知道新晉的慧妃也會來，句都歇了那份心思。

有那張幾乎能顛倒眾生的臉在，還有什么打扮能驚艷呢？

曲瑤一出現，就收獲了或明或暗的數道嫉妒的目光。

不過，她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轉頭四顧周圍的環境。

妃子們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說話，曲瑤身邊很快就出現了一段真空地帶，直到皇貴妃來與她說話之后，這種情況才好起來。

沒多久，建武帝到場，妃子們就跟看見班主任進教室的高中生似地安靜下來。

由于皇后尚在禁足，皇貴妃就代替皇后，站到了建武帝身邊，而曲瑤也因為得寵，站在了比較靠前的位置。

云中子仙氣飄飄地焚香禱告，而后一振袖，朗聲道：“吉時到，祭——”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低沉的誦經聲，讓法會帶上了一絲莊重的味道。

妃嬪們也跟著念，曲瑤對這個也沒什么研究，當然是濫竽充數的。

曲瑤百無聊賴地撐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法會終于最后一個環節——撒圣水。

國師云中子，左手玉碗，右手柳枝條，示意所有的人依次排隊走到他跟前，接受圣水洗塵。

曲瑤沒什么反應，但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妃子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顯然這并不是常規項。

這時候，建武帝也皺眉問：“以往都無此項，緣何今日要加上？”

云中子道：“回稟圣上，近來微臣觀諸星黯淡，似有妖氣遮蔽其上。是以請了圣水來祛除邪祟。”

建武帝有點不太贊同的樣子：“你這水，是請天火的吧？”

云中子道：“圣上慧眼如炬。圣水于凡人無害，還可祛穢辟邪，但遇妖邪，圣水便是天火。”

曲瑤眼神微黯，心道：原來這天火，是這么回事。

這玩意兒大概是一種化學物品，只要和特定東西反應，就能起火。而接受圣水的人，穿的都是臨時送來的衣服，可以說，想弄死誰就能弄死誰了。

她低頭嗅了嗅自己的道袍，什么味道也沒聞出來。

建武帝皺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沉吟道：“國師，天火之術太過駭然，若真的有妖，還是用其他辦法除妖吧。”

“陛下。”云中子神色無比嚴肅，“這妖孽在后宮，已有一段時日，繼續下去必成氣候。”

“太后娘娘鳳體不愉，頭疼不已，就是被妖氣沖撞的。唯有天火焚妖，才能夠最快殺死妖孽，驅除掉后宮妖氣，讓太后身體恢復。”

建武帝沒想到這里面還有太后的事，既然老娘都抬出來了，他孝名不能墮，天火就天火吧。

“既如此，施法吧。”

得了皇帝的允許，云中子也不要大家挨個兒排隊等灑水了。

他直接讓妃子們圍成了一個圈，然后自己站中間，將圣水放到一個——在曲瑤看來是個旋轉噴壺的所謂法器上，一邊念經一邊轉，水珠于是均勻地隨著他腳步灑向妃嬪們。

曲瑤心里其實已經有了準備，但火苗真從她身上著起來的時候，她也還是嚇了一跳，有此可見，此事對一般人的沖擊力還是很大的。

現場尖叫連天，妃子們猛地躥遠，曲瑤身邊又出現了真空圈。

云中子一副如臨大敵模樣，將剩下的圣水都潑了過來，還大聲呵斥：“妖孽！還不速速現形！”

建武帝震驚又迷茫，皇貴妃滿臉不忍：“是不是弄錯了？”

有妃子大著膽子叫起來：“國師怎么可能錯呢？想想也是，她有著當年宸妃的本事，又長了扶風后的臉，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妖孽呢？”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上次從她宮中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場，她肯定是妖了。”

“燒死她！”有人叫起來，并得到了更多的附和。

而曲瑤，她熬過最初的驚慌后，就緩了過來。

她忽然輕哼了一聲，而后張開手臂，任由火舌從她胸腹蔓延至全身，她絕美的容顏火中更加的動人，神情也孤傲輕蔑似涅槃的鳳凰。

云中子離她最近，他隱約覺得這神情不對，但還沒等他覺出哪里不對來，就見曲瑤猛地一振袖子，她身上的火就隨著那件道袍全都落下去了。

火落之后，曲瑤身上就變成了一身潔白的襦裙，那裙子上還繡著淺色的祥云暗紋，在火光下流光溢彩地閃出“不凡”二字。

眾人被忽然的變故驚到了。

“這……天火怎么燒不死她？難道妖孽太強大？”

曲瑤睥睨眾人，似失望，似淡漠，似驕矜道：“有眼無珠的凡愚。”

而后，她取臂彎上的輕紗往天上一拋，再縱身一躍，直接上了輕紗，飛天而去。

冥冥中，眾人似聽見有妙音自半黑的天空中裊裊傳來，天上還下起了花瓣雨。

緊接著，一道空茫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仙子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