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穿越前的臉。
帶著久不見天日的蒼白，只是比起前世更年輕稚嫩。
蕭遇辰一身夜行衣，弄暈了天牢內外看守之后，就被自己人帶到了曲瑤的牢房。
彼時，他要見的那位膚若凝脂，姿容絕艷的小女人，正手捧銅鏡，蹙眉沉思。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出聲相詢。
曲瑤魔怔一般喃喃道：“在想我是誰？在想我到底是莊生還是蝶？”
她在懷疑，到底曲瑤只是她一場夢，還是楚清歌只是曲瑤的夢。
她眼波流轉，那縹緲的視線羽毛般落到了蕭遇辰的身上：“你知道我是誰嗎？”
“本王當然知道。”他抽走了她手中銅鏡，柔聲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唯一王妃，今生是，來生是，以后生生世世都會是。”
彼時，曲瑤心神已定下，啐了他一口：“呸！你這顏狗好不要臉，一看人家生的傾國傾城了，就想把生生世世都定下，下輩子我投成個豬八戒，看你食不食言。”
他低笑：“那便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曲瑤站起來，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通：“王爺這身打扮，可是打算劫獄帶我出去了？”
“瞧你這一點不驚訝的樣子，是篤定了本王會來？”蕭遇辰挑眉反問。
曲瑤心說：為了讓你來撈我，我連懷表都雙手奉上了，你若不來，我還做什么催眠師，做廢材還差不多。
她神采飛揚道：“睿王爺慧眼獨具，自然不會錯過我這般有膽有識有技術，萬里挑一的人才。只是，我沒想到，你來的如此早。”
蕭遇辰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你這張嘴，確實是萬里挑一的。”
“敘舊還是改日比較好，咱們走吧？”曲瑤說著就往牢門外去。
蕭遇辰卻拉住她，摸摸鼻子道：“還需再忍耐個一時片刻，天牢之外共有八重巡防，其中六重都不是我的人，若帶著你，怕是沒萬全的把握。”
曲瑤挑眉。
蕭遇辰當即拿出了洛元亭給的小瓶子來，又說了用法。
“委屈你了。”他眼里不無歉意。
曲瑤沒接。
“洛元亭的東西我可不敢吃，誰知道這吃了是真死還是假死呢？”
“面具之事，非他所為。”蕭遇辰替好友解釋了一句。
曲瑤沒好氣道：“不是他，難道還是憐心害我嗎？”
蕭遇辰眸中暗芒一閃而逝，沉聲道：“元亭說，你的面具是被卸膚水泡了。他做的面具，不需要那種東西來摘。”
這話讓曲瑤怔愣了很久，但她再沒反駁什么，默默收起那小瓶子后，她淡淡道：“這等小事，你叫人來說一聲便是，何苦自己來？”
蕭遇辰一愣，而后道：“本王順路。”
這個路順有點厲害哦，她關的這個雖然也叫天牢，卻不是大理寺邊那個專關達官顯貴朝廷重犯的詔獄，這個天牢附近不是山就是亂葬崗，王爺您是要進山采蘑菇，還是要去墳場看鬼火？
她嘴上道：“那你可要快點來，我不喜歡與尸體待在一起太久。”
下一秒，她忽然被裹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中，清冽好聞的木香瞬間充盈在她四周。
“蕭遇辰？”
曲瑤有點錯愕地推了推他，沒推動，卻聽見他沉聲道：“本王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置你于這等境地。”
她沒聽懂他的壓抑和深刻，只覺得他作為老板真是太客氣了，遂大方地笑笑：“嗨，這有什么，嘗有言，士為知己者死，你這般懂我，些許小忙我自在所不辭。”
說著，那白白軟軟的小手還在他背上輕輕快快地拍了拍，一副你客氣，我就更客氣的樣子。
但蕭遇辰卻似乎被她那句“士為知己者死”觸動了，忽然將手臂收的更緊。
“我去安排，保證你不會與尸體待在一起。回府后，我便讓人為你準備火盆清湯，祛晦洗塵。”他松開她，卻忽然捧著她的臉，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等我。”
曲瑤：……
什么鬼？
說好的純潔合作關系呢？
“如果他真是這個意思……”曲瑤摸了摸小腹喃喃自語道：“那出了天牢后，還是應該再抓緊規劃下一次出逃。畢竟，這個時代應該沒有哪個男的會不在意這些。”
可說到離開，曲瑤又忍不住想到憐心，心頭頓時籠了一片陰霾。
曲瑤腦內萬馬奔騰，等稍微平復一些，她就吃下了龜息丸，才處理好瓶子，她忽然聽見了一聲長喚：“圣旨到——”
緊接著一身錦袍的九皇子蕭遇軒，就捧著圣旨來了。
圣旨上說，害她暴露身份的小人已經伏誅，而她冒犯天顏雖是無心，欺君卻屬實，所以賜下毒酒留全尸。
這旨意聽得曲瑤一愣一愣的。合著留個全尸還是恩典唄？
“燕姑娘。”蕭遇軒收起旨意，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你本來靠這張臉是不用死的，是本王說動了父皇，讓她殺你以全天子顏面。”
“蕭遇軒你有病吧！”曲瑤“嘭”一掌打在牢房的欄桿上，“我跟你有仇？”
蕭遇軒眼神幽深，陰沉沉道：“怪就怪你長了這張臉吧。當初本王以為你是男人，想著再如何，清歌也不至于失去容身之所，但如今……”
“哼！”他冷笑一聲，“蕭遇辰那色胚定會舍清歌而選你，而本王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曲瑤：……
她一把撈過毒酒一飲而盡，然后將杯子狠狠摔向蕭遇軒：“我真是替楚清歌謝謝你的深情和費心了，馬后炮的負心漢先生！”
曲瑤當然不是自尋死路。
首先她磕了洛元亭給的假死藥，本來就是要死的，現在死的更“名正言順”了；
其次洛元亭曾說過，她體內中的那種毒十分霸道，有它在，鶴頂紅都未必能奈她何’
最后，皇帝賜毒酒時不搏一搏，難道還要等砍頭的時候再試試脖子硬不硬嗎？
蕭遇軒有些驚訝她竟喝的這么爽快，隨即臉上又出現了幾分惋惜的表情。
曲瑤猛地捂上眼睛。
“啊呀，我的眼睛要瞎了。九王爺，干了齷齪卑鄙的事，就不要露出這么惡心的表情了吧？我都快吐了。
”
可下一刻，她忽然就喊不出來了，肚子里仿佛有一道火苗猛地竄了起來，燒地她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似的疼。
她喉頭一甜，“哇啦”吐出了一口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