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冷嘲熱諷,她不過仗著他愛她。
愛嗎?
這個字眼跳進腦海的時候,薄暮沉才生出一個念頭——
哦,原來他是愛她的。
可是愛有什么用呢?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擾。
……
慕晚茶訂的是第二天下午的機票,她是偷偷跑出來的,雖然薄暮沉沒有給她打電話,但是她總有種心虛的感覺。
沈御看著她手里牽著的小男孩兒,低聲問道,“你決定了?”
慕晚茶點了點頭,牽著慕聽離的手收緊了些,“嗯,我不能一直把聽離留在這里,現在薄暮沉對我還挺不錯的,應該足夠庇護我們母子。”
當然,前提是他愿意的話。
雖然現在讓聽離回國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他不能再留在法國了,這次的事已經給沈御惹上麻煩了,如果聽離繼續留在沈御身邊,只會被更多的人盯上。
但是如果她帶他回國,她應該能哄好薄暮沉的……吧?
雖然不太確定,但必須走。
沈御大手揉了揉聽離小小的腦袋,“照顧好自己和媽媽,想沈叔叔了就讓媽媽帶你回來。”
他的指腹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間,落在慕聽離的發頂,讓他有種別樣的感覺。
很安心。
他笑了笑,小臉如同盛開的向日葵,絲毫看不見因為眼盲而生出的自卑和陰暗。
“我會的沈叔叔,”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索著探上男人那張英俊而弧度冷硬此刻卻格外柔軟的俊臉,小嘴湊上去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沈叔叔,記得想聽離。”
沈御素來冷硬的五官泛著柔和的光澤,亦是在他柔軟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沈叔叔記得了。”
他站起身,比慕晚茶高了一頭不止,稍稍垂著眼眸,“我不太方便去機場,你自己可以嗎?”
沈御的身份限制,加上昨晚那件事被薄暮寒那廝逮著舉報他持槍擅闖民宅,還揚言要蕩平伯格家族,所以他現在正在被調查,手下的人也都不能擅自出行,況且是機場那種地方,被始終盯著他的薄暮寒再舉報他畏罪潛逃就真的嘔死了。
慕晚茶當然明白他的顧忌,于是道,“可以的,沈大哥,別擔心。”
沈御想了下,“等這段時間風頭降下來,我再讓沈烈過去保護你們。”
慕晚茶抿了抿唇,精致的臉蛋上一片溫靜,“沈大哥,其實我那邊沒關系的,沈烈過去有些大材小用了。”
“之前你一個人的時候覺得沒什么關系,那現在聽離回國,你猜會不會有人跟你搶兒子?”
女人瞳孔微微睜大,最終什么都沒說。
松開牽著慕聽離的手指,張開雙手朝前面的男人抱了過去,沒有任何情慾色澤,只是單單想抱抱他。
“謝謝。”
男人高大的身形亦是微微怔了一下,大手在她茶色的發頂揉了揉,和之前揉聽離的腦袋時是同一種情緒和感情。
“快走吧,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
機場候機廳。
慕晚茶看著坐在深藍色椅子里的慕聽離,溫聲道,“我去趟洗手間,你要去嗎?”
慕聽離搖了搖頭,“不去了。”
女人描著淡妝的臉蛋上有淺淺的擔憂,“你自己可以嗎?”
聽離笑了笑,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浸了從窗外漫進來的金光,以至于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兩枚淡金色的琥珀,格外的漂亮。
“晚茶放心,我有奶茶。”
奶茶適時的叫了兩聲,來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纖細的手指撫了撫奶茶身上雪白的毛發,低聲囑托,“奶茶,照顧好聽離,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跑。”
其實慕晚茶并不想在這種時候丟下慕聽離一個人,但是她明顯感覺到小腹的異樣,算了下時間,她的例假已經推遲了半個月了。
因為她素來身體不算太好,痛經嚴重,所以經期紊亂基本月月推遲。
而此刻,小腹隱隱的疼痛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所以,她必須去洗手間檢查一下才能放心。
幾分鐘后,慕晚茶看著淺色內褲上星星點點的紅色,嘆了口氣,果然。
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簡單收拾了一下,出來的時候,忽然看到洗手池邊站著的熟悉的女人。
女人側臉冷淡,眉目冷清如同開在雪原頂端的一朵高嶺之花。
只是她即便涂了大紅色的口紅,卻依然遮不住略顯蒼白的臉色,有種一碰就會碎的脆弱。
她低頭看著清澈的水流從白皙的手指上流過,眼神似是有些恍惚。
慕晚茶站在洗手間門口,還是邁著步子走了過去,聲音很輕的叫她,“盛開,好巧。”
兀自出神的女人還是受了驚嚇一般,驀然偏首,眉眼研艷的臉蛋落入她的瞳眸,她瞳孔極其細微的縮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如常。
她的音色如同她的氣質一般偏冷,“慕導。”
慕晚茶臉上表情亦是很淡,嗓音微涼,“在外面就不必叫慕導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盛開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隨即還是冷淡的換了個稱呼,“慕小姐。”
慕晚茶看著盛開,視線不經意的掃過她頸間的時候,看到她纖長的脖頸長清晰的一片吻痕。
即便她穿著高領的旗袍,但那青紫的痕跡還是從衣領里漫不經心的漏了出來。
慕晚茶的視線只在那片青色的痕跡上停留了一秒,隨即便淡淡移開了,音色微涼,沒有往常對別人的冷嘲熱諷,聽上去很舒服,“你一個人嗎?”
盛開伸到烘干機下吹手的動作頓了一下,輕的恍若幻覺。
她聲線冷淡而沒有感情的溫度,有種拒人千里的疏離,“不是。”
說完,她便轉了身,窈窕的身形和美麗的容貌都遮掩不住她滲進骨子里的冷傲,“我先走了。”
慕晚茶站在盥洗池邊,她覺得盛開的情緒不太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更加沒有深究的想法。
別人的事,哪里是她插手的了的。
冷涼的水流落在手背上,發出清晰的聲音。
依稀間,慕晚茶聽到外面有一道溫淡的男聲,“走吧。”
聲音有些熟悉。
好像……顧少辭。
……
慕聽離坐在椅子里,眼睛端端看著正前方,小小的脊背挺的筆直,他的嗓音稚嫩柔軟,“奶茶,我有些渇。”
奶茶叫了兩聲,似是在回復他。
男孩兒小嘴嘟囔著,“晚茶怎么還不回來?”
回應他的依然是奶茶放低的叫聲。
慕聽離肉肉的小手扶起手中握著的盲杖,然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原本坐在地上的奶茶猛地站了起來,嘴巴咬上慕聽離的褲腿,輕輕拉扯著。
“奶茶,我不會亂走的,松嘴。”
白色拉布拉多顯然沒有松嘴的意思,喉間發出低低的嘶吼聲。
慕聽離伸出手在它腦袋上摸了兩下,以示安慰,稚嫩的嗓音字正腔圓的哄著它,“奶茶,晚茶說讓你照顧好我的,可是我現在很渇怎么辦?我還在長身體,要及時補充水分,不然會像干枯的花朵一樣蔫掉的。”
見奶茶依然不為所動,聽離繼續誘惑道,“聽說有個機器很神奇的,會自動往下掉各種好好喝的東西,你不想嘗嘗嗎?”
慕聽離小嘴碎碎念道,“你今年四歲了吧,可是你還沒喝過那種東西吧,”
說著,情緒便低落下來,小臉上的笑容也褪了下來,嗓音黯淡,“我也四歲了,可是我也沒喝過,我都沒見過。”
奶茶雖然聽不太懂,但它能察覺到小主人的情緒格外的低落,他現在很不開心。
唉,算了,看在它的狗生里也沒喝過那種東西的份上,帶小主人去吧。
于是,它松開了咬著慕聽離褲腿的嘴,然后搖著尾巴走在他面前。
慕聽離不清楚在什么位置,但是奶茶很聰明,很快將他帶到自動販賣機的位置。
慕聽離低頭面向奶茶的位置,有些茫然的問道,“奶茶,怎樣才能出來水呢?”
奶茶站在他腳邊,不斷的晃著尾巴,低聲嗚咽了兩聲。
雖然它很高興小主人能不把它當狗看,但是把它當人就有點太高看它了吧。
“好想喝。”
聽離輕輕嘆了口氣,“看上去好好喝的樣子。”
奶茶想問,小主人你確定看的到嗎?
旁邊傳來硬幣掉落在機器里的聲音,接著便是有什么東西滾了出來,然后被人拿走。
聽離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覺和嗅覺都異常的靈敏。
他識人從來都是憑著味道聽覺和感覺,他有些遲疑朝身側站著的人的小心道,“這位……哥哥?”
男人稍稍低眸,看著只到自己膝蓋的小不點兒,眉清目秀,但眼睛無神,稍長的短發,色澤很好,軟軟的垂在額前,身上是一套小西服,一只手扶著黑色的盲杖,像個漂亮的小紳士。
他的腳邊站著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導盲犬,他說話的時候,那狗便警惕的看著陌生人,盡心的守著自己的小主人。
男人尾音微揚,音色淡淡,“嗯?”
慕聽離聽到他的聲音覺得有些抱歉的道,“你好像跟我媽咪年紀差不多,所以,我可能要叫你一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