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緣故,瓷片刮過肌膚,指尖便立刻有顆血滴冒出來。
她皺了皺眉,但沒說話,連聲音都沒有多余的,只是隨意的甩了甩手,然后拉過一旁矮桌上的紙巾盒隨手抽了一張紙巾按了上去。
等不出血的時候便將紙巾扔掉,然后繼續低頭撿瓷片。
男人的視線直直的落在她身上,或者說從未離開她,自然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她的動作太自然,甚至是下意識的。
一般的女孩子都會多多少少怕痛,而她自小嬌寵著長大,自然會比別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她只是皺了下眉頭,再無其他表情。
等她收拾好,男人才音色淺淺的道,“過來。”
慕晚茶想問他干什么,但是對上他如窗外夜色般濃稠的視線,還是走了過去,“怎么……”
一句話沒說完,被男人突然的動作驚嚇的咽在了嗓子里。
他修長的手指被頭頂射下的亮色燈光打上一層如玉般的光澤,他的手心里躺著的是女人纖細嫩白的小手。
薄暮沉低著眼眸盯著那只手上之前被割傷的地方。
傷口不算長,差不多拇指指甲蓋的長度,已經不出血了,但上面仍殘留著淺紅的血漬,和傷口暴露出來的殷紅色對比鮮明。
慕晚茶的手被他捏著,只覺得他的溫度沿著手指的位置一點一點的往更多的地方鉆。
像是要蔓延每一個角落。
她站在床邊,原本就要比床上坐著的男人高出很多,她的角度便只能看見男人短發微亂的頭頂和低垂著的眉眼,直直的盯著她手指的位置。
慕晚茶想抽出手,沒成功,抿了下唇,嬌軟的音節從紅唇里溢出,“就是被刮了一下,也不是……”
“很疼”兩個字依然沒能成功說出口。
她幾乎是震驚的看著男人菲薄的唇含著她細嫩的手指。
病房的門發出細微的動靜,接著便是推門而入的聲音和男人溫潤如玉的嗓音,“薄二,來,我帶你去打個腿部ct。”
震驚的怔然的慕晚茶身體幾乎快過大腦的本能反應迅速抽出被他含在唇間的手指,甚至腳步無意識的往后退開一步。
病房里有種詭異的安靜。
顧少辭有些奇怪,他進來看見的便是慕晚茶突然往后退開一大步,手也跟著背在了身后。
薄暮沉擰眉看著反應極大的女人,她鋪著薄紅的臉蛋落在他眼底,讓他的眼眸愈發的深沉。
他看了眼顧少辭身后跟著的兩個護士,其中一個還推著一把黑色的輪椅。
擰眉不怎么愉悅的問,“你進來之前不能先敲門?”
顧少辭偏首看了眼身側臉色緋紅的慕晚茶,聯想到她剛剛過激的反應,了然,“瘸著一條腿難道還想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慕晚茶站在一旁,垂著眼眸,不想理他們,裝死。
做完檢查已經差不多十點了,慕晚茶先給自己簡單收拾了下。
VIP病房里東西還算齊全,洗漱用品有幾套一次性的,剩下的是慕晚茶后來補上的——
薄暮沉那條腿差不多要在醫院住小半個月。
等她洗漱好出來,直接在柔軟的沙發上躺了下來。
病床上的男人看著她一副準備睡覺的模樣覺得肝有點疼,黑著臉,“讓你陪床,光顧著收拾自己了?”
晚茶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那你起來,我收拾你。”
薄暮沉,“……”
難道不能換個詞?
她穿著拖鞋,抬腳朝床邊走,淡色的唇動了動,“抱歉,一時沒想起來。”
扶著身形高大的男人到洗手間,讓他撐著盥洗池,順便給他擠了牙膏。
薄暮沉低著的眼眸落在伸在眼前的牙刷上,心湖微漾,仿佛微風吹過,掀起一圈淺淡但無法忽略的漣漪。
等他弄好,慕晚茶扶著他的手臂就要出去,男人的步子卻沒動。
慕晚茶疑惑的抬頭看他,問道,“怎么了?”
男人低垂著眼眸,盯著在女人堆里高挑的一眼就能拎出來的女人,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肩頭的部分,仰著臉蛋的模樣仿佛眼睛里只有他一個人。
喉結滾動,嗓音低低啞啞,“我想洗澡。”
女人聞言就皺起了眉頭,直接拒絕,“你身上有傷,腿上也纏著繃帶,不能洗。”
薄暮沉眉目沉沉的注視著她巴掌大的臉蛋,聲線低低的開腔,“會臭。”
女人眼皮跳了跳,精致的臉蛋上是沒有任何妝容的白凈,她冷著聲音問,“你昨晚洗澡了嗎?”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的話,他昨晚洗過的。
果然,男人很老實的回答,“洗了。”
晚茶瞪他,“一個晚上不洗澡能臭死你?”
身材高大的男人單手撐著干凈帶著水意的盥洗池,眉眼清冽,額前的發在洗臉的時候打濕了,有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性感。
他俊臉清冽,嗓音低沉,“不會臭死我,但一會兒可能臭死你。”
慕晚茶,“……”
幸好她要睡沙發,為她的機智默默在心里點個贊。
她板著臉蛋,沒什么表情,“我不嫌棄你臭。”
男人拉長了尾音,“哦……”配上他一臉恍然的表情,“那可以說是很愛我了。”
慕晚茶,“……”
洗不洗澡為什么會扯上愛不愛他?
是她太長時間不待在國內,所以國內直男新一輪進化完畢了嗎?
她抬著下巴,淡色的沒有任何口紅裝飾的唇瓣慢慢的抿了起來,好一會兒,她妥協道,“你躺回去,我給你擦。”
他那一身傷,大約是最近都別想淋浴了,就是泡澡,估計也得把腿伸在浴池邊搭著,倒是勉強可以的。
但是那姿勢——
慕晚茶想想都頭大,可是你不依著他的話,那男人還不知道怎么龜毛。
于是她只好退而求次的選擇給他擦個澡。
男人將她臉上每一寸表情都收在眼底,仿佛能從她的表情揣測到她的內心,唇角無聲無息的蔓延出幾不可察的淺弧。
如蜻蜓點水般很快消失不見。
慕晚茶從洗手間用水盆打了水,手指伸進去試了試水溫,然后從架子上拽了一條毛巾扔了進去。
柔軟的白色毛巾很快被打濕,然后沉進水底。
她端著水盆出去的時候,恰巧看到男人坐在床沿,一顆一顆的解開病服的扣子,動作不算快,說不出的養眼。
肌理分明的胸膛,肌肉分布均勻的腹肌。
慕晚茶垂下了眼眸,視線落在清澈的水上,心里不停的腹誹——
這個死男人,變態狂,說好的高貴冷蔑矜冷無雙呢?分分鐘化身暴露狂。
她把盛著水的水盆放在床邊,身子跟著蹲了下去,低著頭,嬌俏的嗓音里藏著不明顯的嗔惱,“你脫衣服之前能打個招呼嗎?”
男人冷峻養眼的五官線條隱匿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嗓音低醇喑啞,“嗯,那我現在要脫褲子了,跟你打過招呼了,可以脫了?嗯?”
最后一個字,尾音微微揚起,然后拖長,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晚茶聽見他的話,下意識的抬頭拒絕,“不用不用。”
視線落在他遍布著深深淺淺的傷痕的胸膛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低頭,“褲子很寬松,待會兒直接把褲腿卷起來就可以。”
男人低垂著的眸光看著女人哪怕低著腦袋都遮不住她白凈的臉蛋上漂浮著的淺淺緋紅,眉梢挑起的弧度很誘人,唇角微微勾起,“你確定,褲腿能直接卷到大腿?”
慕晚茶,“……”
到底是誰愛開黃腔?
她惱怒的拍了把水面,水花濺了她一臉,她瞪著一雙杏眸,“你怎么這么事兒?到底還擦不擦了?”
薄暮沉深沉的眸底凈是女人鼓著腮幫氣鼓鼓的模樣,活色生香的很。
他偏了偏頭,強行將視線放在漆黑的但亮著很多熾白燈光的窗外,克制住即將破土而出的笑意。
片刻后收回視線,眸光微暖,薄唇吐出一個字,“擦。”
慕晚茶雖然不是專業的,但這種技術含量不大的活兒她也勉強干的來。
整個過程她都盡量避開了他的傷口,本來也不臟,只不過為了對的起他貴公子的潔癖,慕晚茶還是細致的給他擦了一遍。
等到擦完上半身,準備擦下半身的時候,慕晚茶按照她原先的預想,換了一盆干凈的水,然后把手指擦干,撈起他病服的褲腿一圈一圈往上卷。
露出線條利落的小腿,然后膝蓋。
再然后——
卡住了。
在膝蓋上面的位置,怎么都推不上去。
男人扶額,“所以你剛剛為什么要阻止我脫一褲子?”
慕晚茶的動作頓了一下,原本就有些煩躁的情緒更加惱怒了,“腿這么粗還怪我不讓你脫一褲子?”
薄暮沉,“……”
自己的失誤為什么要怪他腿粗?
她見沒見過什么叫腿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