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廖婆婆,年輕時候也曾是名角,后來,據(jù)說是被大戶人家的老爺看上,想帶回府做小妾,被那原配知道了,原配將她嗓子和容貌都?xì)Я耍找了幾個人輪流玷污了她,那老爺當(dāng)然也沒有再要她,從此之后,廖婆婆的脾氣變得尖酸刻薄,充滿戾氣,而她也被留在戲班子做些雜事,教教新來的孩子姿勢。
見顧小寧看過去,
廖婆婆狠狠地掃了一眼過去,那眼神里有嫉妒,
也有不甘,還有被羞辱的眼神,一張臉都是黑沉的。
顧小寧立刻低下頭好像被嚇壞了的樣子,但她視線卻朝著角落里的孩子們看去,她知道他們都是誰,也知道他們的未來。
那個叫王西的男孩子,和她一樣大,輪廓清秀漂亮,很靦腆,十二歲那年從高臺上墜落,人沒死,但半身不遂了,被戲班主賣給了小倌樓,任人隨意糟蹋。
還有這個叫馬秀文的女孩子,今年才五歲,和她妹妹同歲,可眉眼間,卻已經(jīng)是帶著媚態(tài)了,那是天生媚骨,嗓子雖是一般,可將來憑著美貌和心計,在戲班子里是僅次于她的存在,她從戲班子被抬進(jìn)六皇子府后,馬秀文就成了第一花旦,后來憑著美貌,被一個書生看上了,據(jù)說后來就從了良,再后來,她便也不知道了。
這個長得頗為英氣的女孩子,叫衛(wèi)嬌娘,后來成了刀馬旦,為人沉默寡言,卻是極好的。
顧小寧收回視線,想著以前在戲班子里的事,看著坐在李風(fēng)雨那一邊的幾個男孩子們,想著他們的性格,
以及未來的樣子,心里做著打算。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這戲班主不是一般人,身手很是不錯,人又非常機(jī)警,她只有了解周圍的人,找準(zhǔn)時機(jī)出手,保證自己能爭取到足夠的不會讓戲班主發(fā)現(xiàn)的時間去逃跑。
一路上,騾車?yán)锒己馨察o,因為顧小寧的到來,騾車走的速度變快了,并且,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是選在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
下車的時候,一陣寒氣撲面而來,顧小寧定了定神,迅速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這大約是離青頭村四十里地外的味山腳下,周圍沒有村落,最近的村子,就是青頭村。
味山,山高勢險,山里猛獸經(jīng)常出沒,更有吊睛大蟲,如果晚上進(jìn)了這山,除非是身強(qiáng)體壯的年輕小伙子,否則,
都是有進(jìn)無出。
而除卻身后的味山,另一邊卻是地勢平緩,一眼看去,找不到什么能躲藏的地方。
對于她這樣的小女娃來說,就算今晚上大家休息在這里,她也不可能逃掉的。
顧小寧低下了頭,掩蓋了眼底的神色,和前世一樣的落腳點(diǎn)
,她唯一能避開戲班主的方法就是進(jìn)入這山里面,爬過這座山,繞遠(yuǎn)路回青頭村。
最好,她還要做出被山里猛獸咬死了的假象,以隔絕這戲班主知道自己逃跑,又回到青頭村找她。
感覺到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顧小寧回頭,是花婀娜,她手里拿著干糧,掰了一塊給顧小寧,清冷秀麗的臉上也沒太多表情,只昂了昂頭,示意顧小寧接過。
顧小寧笑得兩眼彎彎,“謝花姐姐。”
一伙人在山腳下的石頭上圍成圈坐下,中間,李風(fēng)雨和幾個男孩子
已經(jīng)撿了柴火點(diǎn)了火,大家一起烤著火,便暖和很多。
“你叫顧小寧是吧!”對面,坐在廖婆婆身邊的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打量著顧小寧,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地開口,“你長得可真好看。”
此話一出,顧小寧便抬頭看了過去,只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同時心里很震驚。
對面那個男孩子叫南望,是大梁將軍南云棋的侍衛(wèi),她曾經(jīng)在六皇子府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地見到過一次南將軍,只不過,沒看到臉,但這個南望,卻是看到過的。
當(dāng)時,南將軍來六皇子府看他的妹妹,是南望過來六皇子妃這里稟報的,當(dāng)時,她正和云攏霜在皇子妃那里請安。
六皇子妃就是南將軍的妹妹,一個生的極美,卻又對什么都疏離冷淡不在乎的女人,她也不爭寵,但地位卻是極其穩(wěn)固,元霖對她從來都很看重。
現(xiàn)在,這個南望,怎么會在戲班子里?上輩子,她在戲班子里見過他么?
“將來她是要做戲子的,這臉不好看怎么行?”廖婆婆見南望盯著她看,那薄唇癟著,說的話很是不客氣,聲音粗啞比鴨子叫還難聽,“長得好看的人,咱班子可不缺,要說好看,誰比秀文好看?”
顧小寧奇了,她并沒有招惹這廖婆婆,怎么這廖婆婆盯著她的時候,不僅眼神惡狠狠的,那語氣也是很刻薄。
“婆婆說的是,咱戲班子里,最好看的人,就屬秀文了。”南望立刻笑嘻嘻地接著廖婆婆的話往下說,“秀文才五歲,等十年后,一定是名滿京城的花旦!”
廖婆婆冷哼一聲,懷里抱著馬秀文,很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然后她看著顧小寧
,語氣陰陽怪氣的,“咱們雖然是唱戲的,是那戲子,但是這身子骨也是要干凈清白的才行,我們可不是那勾欄院里的,身子不清不白,要做那花旦,要過上那好日子,更是要干干凈凈!”
騾車是進(jìn)過青頭村的,關(guān)于顧小寧的那些事兒自然是聽說過的,只是,現(xiàn)在被廖婆婆拿出來說,顧小寧就覺得莫名其妙了。
廖婆婆是句句針對她的。
花婀娜皺了皺眉,“婆婆,那些話,不過是傳言而已,你此時又何必再說。”
廖婆婆冷眼看了一眼花婀娜,“女人的名節(jié),哪怕是傳言,都不能有壞的,否則,
便是折了價了,你身為花旦,會不懂?”
花婀娜眼底閃過一抹厭煩,“可婆婆說這一個十歲的女孩子這樣的話,未免太過。”
“我十歲的時候,已經(jīng)登臺了。”廖婆婆冷哼一聲。
此時,她懷里的馬秀文扯了扯廖婆婆的袖子,天生朝上挑的嫵媚的鳳眼眨了眨,聲音嬌嬌軟軟的,“婆婆,你不是說,文兒以后才能做花旦么?”
廖婆婆一見馬秀文這模樣,眼神立刻柔軟了下來,很是慈愛,“那是當(dāng)然的,婆婆會好好教你。”
那一瞬間,顧小寧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