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拿在手里,023尸體上的冷透過鑰匙傳導到蘇酥的手心,卻莫名讓蘇酥手心出了汗,汗液在寒夜中冷卻,手心的溫度被粘膩的冷取代。
回到臥房,蘇酥關上門,背靠著墻,鑰匙依舊安靜地躺在蘇酥的手心,蘇酥盯著鑰匙看了許久,腦子里只剩一團漿糊,迷茫又困惑。
為什么我要把這鑰匙拿回來?
她當時腦內一片空白,忘記了究竟是在怎樣的情緒下拿了這把鑰匙。這種所謂的空白跟當初迫不得已取出雨澤內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是真的放棄了思考,或者說是被別人剝奪了思考的權力。
若是蘇酥的想法被那凌駕于所有人之上的所謂掌權者聽到了,肯定得被無情地嗤笑一聲“愚蠢”。棋盤上的棋子哪配擁有思考的能力。遞到手上的道具還不知道怎么用,那這棋子也只是一顆廢棋。
不知何時月華將黑夜驅散,一個小小的紅點自東升起,慢慢地將它的光芒灑在廣袤的大地。背后的操盤手可不管日升日落,只有棋子才會為新的一天而歡呼。
蘇酥知道這鑰匙是干嘛用的。這鑰匙是用來開啟地下監獄的。
世人皆知,只有京都才是真正沒有半獸人的伊甸園,可是沒有人想過,為什么獨獨京都可以置身事外?是因為有國師的藥嗎?說是其實也不是。藥可以預防“獸性”,甚至可以治愈輕型半獸人,然而中重型患者卻是絕無可能治愈的。本來這些中重型患者是應該被處以火刑、化為無害的齏粉的,然國師宅心仁厚,下令修建地下監獄收容這些患者。
其實“收容”也只是說的好聽點的說法,既然名為地下監獄自然不可能好吃好喝招待他們。傳聞這些人最后的結局也是淪為國師試藥的犧牲品。傳聞到底有幾分可信誰也不知道,因為被送進地下監獄的人沒有一個走出來過。誰都知道,充當生命線的供給站之下,便是意味著死亡的地下監獄。雖然這樣的設置難免有些古怪,但也沒有人不怕死地去查看一番。
如今,蘇酥明白自己可能要成為探查地下監獄的先驅,但是目前她還有選擇,如果這地下監獄跟混沌的失蹤沒有關系,那她也不愿意管這閑事。
等023的死亡被人發現了,趁亂再把這莫名奇妙的鑰匙還回去。蘇酥心里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天真的少女不知道,人的思想永遠跟不上變天的速度。
這一點,在蘇酥看到生龍活虎的023帶隊挨家挨戶四處搜索的時候,終于明白了。
那023在日常擁擠的供給站貼出了尋覓竊賊的告示,賞金豐厚至極,竟然有十顆藥丸和幾簞米面糧油,人群沸騰了。多少人領完供給之后就到守門的官兵那里登記,登記的事情什么都有,要么是自己家附近又多了幾個陌生人、要么是哪家哪戶私藏感染的半獸人。在這節骨眼上誰都不敢用雞毛蒜皮的小事添亂,但能稍微給仇家使些絆子,也是不可多得的樂趣。
蘇酥倒不怕自己會被搜到,反正這是秦國公府名下的宅子,國師特使膽子再大查到這里也得掂量掂量。若是023膽敢闖進來,她施一個障眼法的功夫還是有的。
蘇酥沒想到的是,所謂貴族的名頭在這國家已經腐朽到不堪一擊的地步。
“嘭”的一聲,宏偉的木質大門被人用蠻力一腳踹開,到了一定角度之后又反彈,卻又好似害怕那些兇神惡煞,正好在他們面前停住了,讓出了一條直通宅子內廳的路。
這是一所四進的宅邸,雖比不上那些大貴族的豪華裝潢,但僅僅用來金屋藏嬌也是綽綽有余。023一邊緩緩往里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宅邸布置,品評著哪處布置不合審美規則。
“你們給我用照妖鏡找仔細了,大門我已經關上,貼上國師大人給的符咒,諒這妖也逃不出國師大人的手掌心。”
“是,”
嘖嘖,這假山歪歪扭扭的,和這水塘一點也不相稱,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呢。
想著,023走到假山處,抬手,反光險些刺瞎蘇酥的眼。那人的手心里里嵌著一面照妖鏡,照妖鏡反射的光毫無阻攔地照到假山上,假山上長年累月生長的青苔冒出了幾縷幾不可見的白煙,除此之外卻是全無反應。
晦氣。023心想,白了那假山一眼,卻是不再理會。
假山背后,被迫屏住的呼吸聲終于得以解放,只是023已經走遠聽不見了。
蘇酥想到自己昨晚將精氣侵入023身體勢必會打草驚蛇,可她沒想到對方一下子便判定她是妖,而且來得這么快,裝備齊全。
可是若是對方真想抓她為什么不親自來?他應該清楚,這群小嘍啰抓不了她的。
此時的蘇酥隱身潛到大門口,那大門上果真貼著一張符咒,那是一張封禁符,能將一定范圍在三個時辰之內完全封鎖,非人為解除不能出。可是這封禁符效用非常有限,只能對付30級以下的小妖小怪,對她是無效的。如果真的想抓她,應該用更強有力的符咒啊,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蘇酥沉下心來,越深思越是想不通,額上滲出些許汗液,卻并非因為害怕。
不,現在雙方都不知對方虛實,莫非他用封禁符的目的只是為了探明她虛實,并不為抓捕她?可是用封禁符又能探到什么呢?地下監獄的秘密如此重要,他難道不應該封鎖消息秘密抓捕她嗎?為什么如此大張旗鼓?
蘇酥躲避著023手下的搜索,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腦內靈光一閃,她似乎明白了為什么那個人要這么做了。
如果,所謂地下監獄的秘密,對背后的那個人也并不重要,她的虛實,對那個人也并不重要,那他的目的,已經在這次搜捕中達到了。
他只是為了告訴她,他完全可以像貓抓老鼠一樣玩弄她,因為他根本就不懼怕她。
這是警告也是示威。
蘇酥在剛剛023 用照妖鏡照過的假山停歇,只覺得后背生寒,面色凝重。她看了看還在院落里四處搜尋的一行人,嘴角咧開一個弧度,腳下用力向上一躍,以尋常人看不見的魔氣做推動力,試圖沖破那封禁符形成的結界。
懸在半空的蘇酥笑容漸漸凝固,在經過了幾輪魔氣的沖擊之后那結界竟是連一絲裂縫都不曾出現,如銅墻鐵壁一般將蘇酥困于這一方天地。
身后一道妖氣沖擊而來,蘇酥險險閃身躲過,身影再也藏不住,從天飄下幾縷被削落的青絲,正巧被那白衣男子還未收回的右手接住。
是023,不,應該說是那背后之人的一縷神識。
“閣下可否報上尊姓大名?在下在住處設下好酒好菜,等閣下一同品嘗,還望閣下隨鄙人一同前往。”
023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不符合他氣質的溫和笑容,好整以暇看著已經落地,雙目死死瞪著他的蘇酥。周圍兵士圍著他戒備著,無眼的刀劍朝著蘇酥,反光晃得蘇酥心頭煩亂。
“看來是被你擺了一道,院外的墻應該被你設了更強的法陣吧。”
“既然要請客人,自然要讓客人看到我們的誠意,在下也是怕閣下跑了才出此下策。”
那人臉上的笑容,一副真真切切、絕無虛言的無辜樣,蘇酥卻只看到了他后面使勁搖著的狐貍尾巴,黑的很。
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蘇酥也給對面的老狐貍露出了一個甜美至極的笑容,精明的狐貍眼彎成弦月,朱唇微啟,吐出的話讓023始料未及。
“可惜了你這法陣,應該防不住雷吧。”
023急忙往蘇酥處撲去,可惜了這傀儡的身體,不能用瞬移之術,終究是晚了一步。023的手觸碰到蘇酥,正是雷符已成之時。
卻說蘇酥袖下的手飛快畫出一個符咒,閃著紫色的符咒似受到感召般朝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法陣飛去。在在場的凡人的眼里,便是天空貼上了封條,澄澈的天被陰沉的雷云覆蓋,黑云壓境,須臾,幾道驚雷降下,劃破虛空而來,將天都撕裂成若干份。
“嘩……”法陣結界俱破裂的聲音將觀看了全過程的人們嚇得不輕,只有023,看著那碎裂一地的結界和那個慢慢消失于天際的身影,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的宣戰,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