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娜的話，宛如驚雷。
霍天澤震驚的半響沒回過神來，他轉身，朝著她一步步的走去。
蘇娜笑了，眼睛紅的不行“六年前，她為了救你擋下那致命的一擊，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蘭滄港的療養(yǎng)院里！”
因為這句話，霍天澤的臉色驀然一沉，深邃的眼中漫過一抹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在說一次？”
“呵，我在說無數次也無法掩蓋她還沒死掉的事實！”
她笑，笑的格外的悲傷“她為了你，成了那副鬼樣子，你現在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霍天澤深暗的眸子里劃過一抹晦澀難明的幽光“你和蔡繼仁聯手了？”
蘇娜望著他，笑了起來“是，我和他聯手了！”
霍天澤沒說話，整個額頭上的青筋都在暴凸。
也只有和馨雅的父親聯手，才能來這么一出偷天換日的本領。
“目的！”
“目的？”蘇娜笑著落淚“我的目的你還不清楚嗎？”
“你們給了蔡繼仁多少好處？他能這么出賣馨雅，就是因為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蘇娜望著他，微微愣了一下，接著又大笑了起來“你連這個都查到了？”
“沒錯，他的目的除了錢還能有什么？你以為他多愛馨雅，那是他的養(yǎng)女，又不是親生女兒，何來多大的親情？”她的話充滿了諷刺。
就像是她一樣，蘇志國根本就沒將她當做過女兒，從小就是當棋子來培養(yǎng)。
她和馨雅是一樣的悲催命運。
而就在這時候，門口突然來了好幾個警察。
這些警察帶著手槍一下子沖了進來，當看到霍天澤和蘇娜的時候都愣住了。
要知道，這兩個人可是出名的公眾人物。
即使蘇娜現在整成了馨雅的模樣，也是召開過記者發(fā)布會，大肆宣傳過的。
這一時之間，這些警察面面相識，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該不會是被耍了吧！
其中一個警察壯壯膽子詢問“霍總，請問剛剛是您報警的嗎？”
霍天澤瞇眼看向他。
這個警察一哆嗦“不好意思，我們……我們可能搞錯了”
說著，便揮揮手，要帶著大家離開。
“她是殺人犯！”然而，還未轉身，霍天澤冷漠的聲音出現了。
這警察一怔，錯愕的看向霍天澤“這……這蘇娜小姐是……殺人犯？”
霍天澤從兜里拿出了錄音筆丟給了警察，轉身，便離開了。
警察拿著錄音筆，有些微愣，隨即，便點開，里面?zhèn)鞒龅谋闶莿倓們蓚�人的對話。
蘇娜坐在地上，目光看向外面下著的大雨。
腦海中，有些恍惚。
似乎多年前，她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在一個下雨天。
帥氣的白色襯衫少年，在那飄灑的雨中，撐著一把透明的傘，櫻花飄落，在那透明的傘上落下粉色花瓣。
輕風飄揚，少年的眉目浮著淡薄的笑意，他來接的人，是她的同班同學。
而就是那么簡單的一眼，便注定沉淪。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口中吶吶自語，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幾個警察便靠近了她，居高臨下冷聲道：“蘇小姐，請跟我去一趟警局吧！”
————
醫(yī)院。
凌晨三點。
蘇瑾的麻藥剛過，嗅覺就被醫(yī)院這刺鼻藥水味給刺激的皺了皺眉。
“小瑾……”莫念光一看到她的眉頭動了動，便忙湊了過來。
蘇瑾擰了擰眉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墻壁，熟悉的藥水味，眼前出現的是莫念光擔心的面容。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過來”莫念光終于松了一口氣。
蘇瑾有那么一瞬間的茫然，望著他有些呆愣。
“小瑾，小瑾……”
眼見她沒有回答，莫念光便又呼喊了一聲。
蘇瑾望了望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片段。
下一秒，忙低頭看去，一雙手便要去觸碰自己的肚子。
卻一動，發(fā)現自己的手背上正在吊著點滴。
“小瑾！”莫念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眉頭皺著“你，你別動，好好休息！”
蘇瑾望著他，眼睛突然有些澀，她雙唇顫抖起來“念光哥哥……我的寶寶……還在對嗎？”
莫念光見狀，那眼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他望著她那眼神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眼見他沒說話，蘇瑾的手便又一次往肚子上探去。
莫念光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聲音帶著悲痛道：“小瑾，你還年輕，你還有機會做媽媽的！”
蘇瑾的手就這樣立在了空中，她望著莫念光，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了下來，清透的瞳孔擴到最大，她呆呆的道：“我的孩子……沒了是嗎？”
莫念光從未見過她這種眼神，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傷。
他不敢看，低著頭，聲音安撫道：“你現在好好養(yǎng)好身體，以后還有機會的……”
蘇瑾沒說話，卻突然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莫念光皺眉，看向她，有些焦急。
她慢慢的撐起身子，莫念光見此忙要攙扶她。
“別碰我！”蘇瑾突然大聲吼道。
莫念光的手一下子頓住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小瑾，你別這樣，你還年輕，你……”
她沒說話，直至坐直，她才慢慢的掀開了被子。
她的手，慢慢的伸了出來，顫抖的厲害。
莫念光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干站著。
那雙顫抖的手，終于摸到了自己的腹部，那……平整的腹部……
“寶寶你還在對不對……”她的眼淚緩緩流下，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破碎的瓶子。
“小瑾！”一聲焦急的聲音突然出現了。
門一推，霍天澤便看到她那呆滯的模樣。
“小瑾……”他猩紅著眼睛忙沖了過來，卻一把被莫念光抱住，他沖著他搖搖頭。
“寶寶，不要和……不要和媽媽玩躲迷藏了好嗎？”
安靜的病房內，蘇瑾呆滯的摸著那平坦的腹部。
聲音帶著惶恐，帶著害怕，帶著顫抖和不安。
“寶寶……你動一動好不好？”她一邊懇求著，一邊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我們不玩了好不好，你快出來好不好……”
“小瑾……”霍天澤頓時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是接到莫念光的電話趕過來的。
可是，他根本就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悔恨，讓他痛苦不堪。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她一邊落淚，一邊唱著她每天都會給胎兒唱的兒歌。
“小瑾！”男人再也忍不住沖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蘇瑾茫然的抬眸望著他，那雙大眼里毫無聚焦點。
“孩子，我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霍天澤一把抱住了她，緊緊的抱著“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蘇瑾被他緊緊的抱著，她的眼神依舊呆滯的。
“小瑾，你還年輕，你還有機會的！”莫念光忙說道。
蘇瑾望著莫念光，突然一把推開了霍天澤。
下一秒，一下子沖下了床。
“小瑾！”霍天澤著急了，忙扶住了她。
蘇瑾卻將自己的點滴給拔掉，緊接著，推開他，往外面走“我的孩子，我要見見我的孩子！”
“小瑾！”
兩個人忙急匆匆的跟著她。
蘇瑾跌跌撞撞的往手術室跑“孩子，我的孩子，我要見他，見他……”
她的身子很不穩(wěn)，每走幾步就摔倒。
然而，霍天澤每次剛要攙扶，她就發(fā)狂尖叫，推他的動作特別的用力。
”別碰我！“
“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肚子特別的疼。
麻藥過的地方，特別的疼。
可是，這些疼，她現在什么都顧不得。
她要見那胎兒。
她要見那自己的孩子。
一口氣跑到了手術室門口。
她望著那滅掉的手術室三個大字。
便想也沒想，一把抓住門把手要推開。
“小瑾他在太平間！”莫念光突然大聲的說道。
蘇瑾的手，一下子頓住了，下一秒，轉身看向莫念光，有些難以置信“在哪兒？”
“尸體都會放在太平間！”莫念光擰眉道。
“太平間……尸體……“
”小瑾，你別看了，我們回病房好不好？“莫念光走了過來。
蘇瑾卻抬眸盯著他，愣愣道：”太平間在哪兒？”
莫念光：……
“太平間在哪兒？”她又一次迫切的看向他。
莫念光見此，便猶豫的看向她，又看向霍天澤。
他不敢讓小瑾看到那個嬰兒的尸體，他害怕她崩潰。
然而，他還在猶豫的時候，蘇瑾卻沖向了前面，抓住一個護士的衣服嘶吼道：“太平間在哪里，告訴我！”
護士被嚇得不輕，便立刻指了方向。
蘇瑾隨即推開護士，又跌跌撞撞的往太平間的方向跑去。
霍天澤擔憂的跟在她的后面，幾次想攙扶她，可都被莫念光攔住了。
“別再刺激她！”
————
太平間。
這個已經成型的胎兒，莫念光是看過一眼的。
四個多月的胎兒，還很小很小，一個成人男人的手掌大。
但是，他該有的模樣已經清晰的出來了。
“這便是那胎兒”里面的看護人員將那個小小的袋子拿了出來。
按照醫(yī)院的規(guī)定，一般打胎，亦或者流產的嬰兒，基本都是他們快速處理掩埋的。
但是，這家人卻要了一個冰棺，卻是少見的。
小小的拉鏈袋被拉開了。
他的模樣便出現了。
男胎，皮膚非常薄，并且是透明的，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皮下的血管。
他還是那么小，他還那么的脆弱，那么的需要保護……
可是此時此刻，卻成了冰冷的尸體……
蘇瑾眼淚大滴大滴的滴落，她慢慢的伸出手，想捧起他。
可是，尸體就像是死物，不好捧，因為他是癱的狀態(tài)。
蘇瑾幾次顫抖的要捧起，都沒弄好。
“對，對不起，媽媽……媽媽還不太會抱你……”她緊緊的咬唇，又一次顫抖伸出手，去觸碰那幾乎透明的小胎兒。
半響，她終于捧起了那小小的胎兒。
她盯著他半響。
突然笑了。
“像我呢！”說著，她慢慢的往自己的面前移動。
“寶寶……你別怕啊，媽媽帶你回肚肚好不好？”她一邊說話，一邊就將自己的衣服掀開，另一只手就要將這個胎兒往自己的肚皮上放。
“小瑾！”莫念光嚇了一跳，忙抓住了她的手“他死了！”
“沒有！”蘇瑾突然歇斯底里吼，那雙眼睛竟然盛滿了無盡的悲痛和自嘲，“你看，他只是睡著了而已，沒有死，只要……只要放回肚肚里，他就可以長大了……”
說著，便將那小小的尸體往肚子上放。
“蘇瑾！”霍天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蘇瑾抬眸望陌生的望著他。
這種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
一時之間，他的心堵得慌。
“我們的兒子，死了！”他的聲音同樣悲痛不已。
“你胡說！”她的眼睛紅的更厲害了，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你不想要寶寶，我要，我會自己一個人將他照顧大的！”
說著，她便輕輕的將那胎兒抱著，抱得特別的小心。
“別怕，媽媽在……”她輕輕的哄著，下一秒笑了起來“媽媽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語畢，便要往門口走。
霍天澤看著她的動作和語言，心疼的不行。
但是，他不能放任她這樣。
于是，他上前，將那個胎兒從她手里拿了過來。
胎兒突然不見，蘇瑾呆了一下，抬頭看去。
“給我，寶寶給我！”
霍天澤站的很直，他居高臨下的看向身下那哭泣的女人，心里特別的難受。
但他還是很殘忍道：“小瑾，我們的兒子死了，死了！”
“小瑾你冷靜點！”莫念光也走了過來，忙攙扶她“你別這樣，我們先把身子養(yǎng)好，好嗎？”
霍天澤痛苦的轉身，將他放入了原先的拉鏈袋子里。
這個動作，他的手是顫抖的，眼淚也不由自主的落下。
這個小小的尸體，是他的兒子。
剛剛成型的兒子……
“放入冰棺里”霍天澤將那袋子顫抖的遞給了看護人員。
“好！”看護人員提過這小袋子，便打開了冰棺的門。
“還給我！”突然間，蘇瑾大聲尖叫起來“你要帶我寶寶去哪里？”
“小瑾你別這樣！”
“還給我，把我寶寶還給我！”蘇瑾猛地將莫念光用力一推，就要沖上去。
霍天澤一把抱住了她。
“還給我，把我寶寶還給我！”蘇瑾大聲的尖叫起來。
“小瑾！”霍天澤摟著她“孩子死了，死了！”
“還我寶寶，還我寶寶……”
“小瑾！”
蘇瑾哪里聽得進去，眼見她動彈不得，便俯身狠狠的咬住了男人的手臂。
那力度很大很大。
“小瑾你在做什么！”莫念光忙焦急的想掰開她。
霍天澤卻搖搖頭，示意不需要。
“小瑾孩子已經死了，你清醒過來！”莫念光看著霍天澤的襯衫上已經印出了紅色的血跡，他便大聲的說道。
蘇瑾的力度一下子就松懈了。
“小瑾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這已經成了事實，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莫念光心疼的說道。
“死了？”她站了起來，喃喃自語。
“小瑾……”霍天澤哽咽的呼喊她的名字。
“死了……我寶寶死了？”她那悲戚的哭泣聲終于響起，她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嗚嗚嗚……”
“小瑾！”霍天澤立刻蹲下想將她攙扶起來“你別難過，我們還有機會的！”
“機會？”她輕喃這兩個字，下一秒，突然抬頭。
那雙血紅的眼睛里，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完全的冷卻了下來。
她盯著霍天澤，這冰冷而陌生的眼眸，讓他的心如墜冰窖，仿佛被狠狠抽了一把。
“今晚，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