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景護士顯然見過很多,“患者已經醒了,說想要和容恩小姐說幾句話。”
容恩步伐如同灌鉛般走進去。
事出有變,等阿哲的資料傳過來是來不及了,薄牧川決定直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問楚先生一些問題。
想要進去卻被攔了下來。
正想仗勢進去,手機響了,一看是阿哲將楚先生的個人發了過來。
手術室里安靜極了,空氣中有一種描述不出來的味道,難聞,腐爛,血腥,像生命流逝的味道。
讓容恩害怕,心里發慌。
由于十幾年前的記憶消失了,她不記得那場車禍的太多細節,從未如此近距離直視過死亡,一直以為離自己很遠。
沒想到突如其來。
搶救無效,醫生都已經出去,只剩一個楚先生躺在備用的手術床上。
手術布遮住了手術后的身體,遮擋不住血腥味的擴散,病痛和無力趕走了臉上一貫的和藹笑容。
楚先生側過臉望向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的女孩,聲音氣若游絲,“小恩,你來啦,還能再見到你,真好。”
容恩艱難地來手術床前停下來,看著臉色差極了的人,努力為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昨天帶您去看了西單的那邊景色,明天我們去東單看看,怎么樣?”
“好。”楚先生笑著答應。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在離開人世的最后幾分鐘,又何必將所有的痛苦剝開呢。
容恩笑瞇瞇地點點頭,眼淚不自覺從眼眶里掉下來,立即抹掉破涕而笑,“那個,我眼睛里進沙子了。后天就下雨了,你今天一定要好起來啊,我們明天就去。”
自己真是越來越愛哭了呢。
可是心里真的好難受,止不住的難受,眼睛和鼻頭熱熱的,像極了親人離開的那種感覺,雖然她并沒有體驗過那是什么滋味。
糊里糊涂了一輩子,在臨死之前還能有一個人陪著,楚先生濕潤了眼眶。
“我這輩子沒什么要交代的,那本筆記本幫我交給我的家人,如果這輩子遇不上了,便麻煩小恩幫我保存一輩子。”
這不是容恩想要聽到的話,心口那塊難受得很,“才不要,你都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東西自己保存。”
“聽話,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其他人。”楚先生用盡全部的力氣抓住容恩僵硬的手。
小時是這樣跟人要糖,死亡前也是這個姿勢,生命就是一場輪回。
容恩默默地哭,不說話。
楚先生只當她默認了,嘴角上揚露出一口干凈的牙齒,“要是你哪天遇上過不去的坎了,就翻開它看看,興許我老頭子的閑言碎語,能讓你笑一笑。”
容恩還是不說話。
該囑咐的都囑咐了,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地,楚先生長長嘆了一口氣,回想起幾年前的那場手術……
他是先天性心臟病,幾年前僥幸在科司爾亞島附近的地下黑市上買到了一顆合適的心臟源,移植后僥幸活到現在。
自那時候起,腦海里總是會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知道那些都是是生主的記憶。
本來也沒有在意,心臟本就是通過不正當的方式得來的,他沒有那個心思去尋找生主的家人。
萬萬沒想到緣分如此巧妙,他會在教堂里遇見那位出現在記憶里的女孩,明媚得像一抹太陽照進他黑暗的人生里。
這次回國后才知道,他身體里的心臟是她大哥的!
原來他生命的延續建立在她的喪親之上,而他還坦然地享受著她的善良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