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果然還是方念稚的風格。她在這里住了十來天,房間里全是她的氣息。床頭柜上擺著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小擺件,底下壓著一本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iPad被隨意丟到了一邊,看樣子在地毯上躺了有一段日子了。梳妝臺上除了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外,還散落著幾張手稿。整個空氣里都彌漫著樹莓的清香,偶爾混雜著柚子的味道。
周嘉顏躺上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枕頭也是家里帶過來的吧,和她房間床單上的圖案是一樣的。
床的確很軟,和宿舍的硬木板完全不一樣的觸感。周嘉顏疲憊上頭,躺下沒有多久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方念稚坐在客廳里寫劇本,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天空褪去了天藍色,爬上了緋紅。
臥室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她放下電腦走到門邊稍稍開了個門縫。
“不要碰我。”周嘉顏的聲音傳來,人卻沒有露出身影。
方念稚推門而入,小心地靠近床鋪。只見周嘉顏的雙手緊緊握著毛毯,額頭上滲出了密密的汗珠,口中還在囈語著什么。
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周嘉顏,醒醒,你說夢話了。”
“嗯?”周嘉顏哼了一聲。
“做噩夢了么?”
周嘉顏半夢半醒間總能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話。他伸手胡亂一攬,像是在大海上拼命抓一塊浮萍,觸碰到一個柔軟的物體后,他用力一拽,將“物體”攬入懷中。
“別吵。”他低低地沉吟了一聲。
別說吵了,方念稚現在是動也不敢動。周嘉顏這什么毛病啊?做噩夢還要動手動腳的,這夢里遇見不好的事都要拉她下水么?
他的呼吸聲正好落在方念稚的耳邊,一輕一重一輕一重很有節奏。以被環抱的姿勢僵持了兩分鐘,方念稚這才敢小聲地喊他:“周嘉顏。”
“噓。”誰知道周嘉顏翻了個身,攜卷著她上了床。方念稚就像一塊抹布被輕松地甩到了一邊,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么,她是飛起來了么?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周嘉顏的臉忽然在她眼前放大了無數倍,下一秒她的唇觸到了另一片柔軟。
初吻,她的初吻啊!
方念稚的大腦里瞬間綻放了一萬朵煙花,她看不到每一朵煙花的姿態,只覺得畫面和聲音一片混亂。
她和周嘉顏接吻了?
她和周嘉顏接吻了!
周嘉顏的唇穩穩地貼在了方念稚的唇上,他伸出舌頭想舔舐一下自己的唇瓣,結果一下兩下深深淺淺地觸到了方念稚的唇。
方念稚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接吻的神奇觸感驚得她頭皮發麻。她也不管周嘉顏是不是還在夢魘,用力一踹將人一腳踹下了床。
“神經病啊!”方念稚落荒而逃,翻身下床的時候還裹走了床上的毛毯。
周嘉顏摔到地上的動靜不小,疼痛延遲傳遞到了大腦的痛覺神經,他艱難地睜開雙眼,痛苦地揉了揉腦袋。房間光線昏暗,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他睡了多久了?
他撐著床沿站起身來,難受得眉頭緊皺,他又為什么會躺在地上?
打開臥室的門后,客廳的燈光亮得他一時睜不開眼睛。站在原地適應了好一會才緩緩睜眼,結果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方念稚用怨念的眼神盯著他。
周嘉顏動了動脖子,聽見“咔咔”兩聲,開口問:“現在幾點了?”
“七點半。”方念稚說話一股咬牙切齒的勁,這個罪魁禍首看上去還真是一臉無辜啊!
“哦。”周嘉顏捏了捏肩膀,“有水么?”
“沒有!”方念稚邁腿直接跨過了沙發,三步并作兩步邁到周嘉顏面前,“你,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什么了么?”
“發生什么了?”周嘉顏伸了個懶腰,徑自走到冰箱旁,從里面拿了瓶冰水,“我為什么會睡在地上?”
為什么會睡地上自己心里沒數么?!方念稚氣勢洶洶地叉著腰,可開口就慫了:“你是不是夢游啊?都睡到地上了,睡姿也太差了。我可沒去過臥室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確定?”周嘉顏指了指方念稚身上披著的毛毯。
方念稚一愣,當時拿毯子的時候怎么就這么順手呢?她別過頭去,腦補了一大堆把周嘉顏胖揍一頓的畫面,心里爽過之后才回頭沖著他喊:“周嘉顏,你變態!”
周嘉顏被方念稚這一嚎嚇得不輕,口中的冰水差點直接噴了出來,他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她:“我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方念稚委屈地撇了撇嘴,人這一輩子就這么一次的初吻,拿走它的人現在居然什么都不記得了。她怎么就這么能吃虧呢?
如果她不說,周嘉顏也不記得了,這個吻是不是就可以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方念稚的大腦啟動了自我保護模式,她開始不斷給自己洗腦,這就是一個意外,他們倆之間什么事都沒有。
什么事都沒有!
“沒什么!”她惡狠狠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什么都沒有!”
她齜牙咧嘴的模樣讓周嘉顏更確信,在他睡覺期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而且肯定和他掉到地上有關。他一整個下午都在做夢,接連好幾個夢境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午睡最容易夢魘,他似乎在醒來之前做了個噩夢,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想不起來了。而且隨著時間推移,連夢的內容他也記不清了。
方念稚的態度讓他既好奇又摸不著頭腦,他應該不會夢游才對啊。
看著周嘉顏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方念稚慌了。她趕忙打斷了他的思緒:“真的沒什么,你別再想了。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已經跟鄧佳姐說過了,她等下就下樓接你過去。”
開玩笑,他要是想出個所以然來,這事不就完了么!方念稚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上天啊,讓她也丟失掉接吻那一部分的記憶吧,一個人的掩耳盜鈴也是有用的。
說話間,鄧佳在門外按響了門鈴。方念稚打開門鎖,鄧佳一進門就指著她念叨:“小念稚啊小念稚,你現在學壞了,都學會金屋藏嬌了。”
“鄧佳姐,別開玩笑了,這里哪有嬌啊。鬼知道這個節目訓練量這么大,我這不是心疼自己帶的藝人嘛。就偷個一下午的懶,無傷大雅。”方念稚笑臉相迎,“現在人您帶走吧。”
“知道了知道了,小伙子穿上外套跟我走吧。”鄧佳沖周嘉顏勾了勾手指,“沒有下次了啊。”
“就知道鄧佳姐最好了。”方念稚上一秒還是對鄧佳甜甜的笑,下一秒轉頭便黑著臉沖周嘉顏說,“回去好好訓練,就這兩天的功夫了,別想著偷懶了。”
她這樣看著還頗有經紀人的氣勢,一點也看不出來當初逃課是她的主意。
周嘉顏也懶得和她計較,戴上口罩和帽子,微微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