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還有比剛見面十分鐘就確定好終身大事更草率的事情么?
大概是沒有了。
然而這事發(fā)生在方念稚身上的時候,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既然都要和周嘉顏結婚了,那他們倆也算是認識了。
方之允發(fā)給她的關于周嘉顏的幾千字的介紹里,詳細地寫明了這個人的成長軌跡、性格、愛好以及他的家庭背景。
周嘉顏說周氏不是什么名門望族,那絕對是妄自菲薄了。周氏集團是以買賣商鋪發(fā)家的,從他太爺爺那一輩起就是當地有名的有錢人,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富四代。周氏產業(yè)遍布世界,最鼎盛的時候不夸張地講一條街上十個鋪面,八個都是他家的。A市最高的兩幢屹立在市中心如同雙子星一般的大廈,一幢是許家的,另一幢就是周氏的。
周嘉顏還有個哥哥,周嘉齊。周嘉齊的名氣比他的這個弟弟要大很多,傳聞他的智商高到令人發(fā)指。16歲被麻省理工數學系錄取,20歲進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攻讀金融碩士。在A市的上流交際圈里,周嘉齊就是變態(tài)般的存在。大家小時候或多或少都被這個名字支配過,連方念稚這個棄理從文的文科生都聽說過他的大名。
不過以上這些,和方念稚答應和周嘉顏結婚都沒有什么關系。方念稚的家庭條件并不差,她父親在仕途上更是青出于藍。她哥哥方瀟成是最大傳媒公司極瀟娛樂的CEO,而且他極疼這個妹妹。方念稚之所以在大二就能讓一位線上爆紅的明星出演自己的作品,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著她哥哥的關系。
她之所以同意結婚,除了一時頭腦發(fā)熱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覺得周嘉顏說得對,這樣的婚姻關系是她能夠接受的。上帝定義了愛的存在,凡人是參悟不透的。與其在愛情里被傷得死去活來,找一個家境好,長得帥,除了愛什么都能給予的另一半,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她真的不想再被逼著相親了!
方念稚什么都好,就是戀愛細胞實在不發(fā)達,幾乎可以說是從小就被人下了“絕情散”。在25年的光陰里她就沒遇到一個能讓她心動的男生。連她媽去算命,算命先生都婉轉地告訴她,方念稚要想落實婚姻,必須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每天在家念三遍心經,或許還有轉機。
身邊的朋友戀愛分手又戀愛,而她始終孑然一身,跟她告白的男生雖然多,但往往說上幾句話她就受不了和對方的接觸。所以方念稚早早就放棄了對愛情的期盼。這真怪不了她,這命由天不由她。
她要領證這事,她沒通知她的家里人,連她哥都沒說。第二天,她九點半就到了民政局的門口。幸虧當時買房,她媽把戶口本給了她,后面也沒拿回去,省了很多麻煩。
方念稚一直在門口等到十點十五分,周嘉顏才緩緩出現(xiàn)。這次他換了輛低調的車,黑色的雷克薩斯停在不遠處,他從車上下來朝她走過來,方念稚一時還沒認出來他來。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襯衫,相比起方念稚的一身休閑裝,倒是顯得正式了很多。
“今天怎么不抹紫色眼影了?”周嘉顏抬眼打量了一下方念稚今天的打扮,昨天果然是故意化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聽出了周嘉顏話中故意找茬的意味,方念稚也不甘示弱地回:“用完了沒來得及買。”說著邁開步子朝民政局大廳走去。
之前寫劇本的時候方念稚特地了解過民政局領證的流程,包括要帶哪些證件。坐在大廳等著叫號的時候,她瞟了眼周嘉顏手里拿著的牛皮紙袋,說道:“你帶的證件給我看看。”
周嘉顏大方地遞過去。她拆開紙袋,戶口本、身份證、婚姻狀態(tài)說明倒是都帶全了,他們倆昨天才認識,合照自然是沒有的,還要現(xiàn)場拍。方念稚瞟了眼周嘉顏的身份證,人長得帥就是好,證件照隨便一拍都好看。
坐在一旁一眼就看到了她偷看的樣子,周嘉顏懶懶地說:“想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方念稚總覺得他的下一句話就要說:“我知道我長得帥。”
她面露不屑地把證件都塞回到紙袋里,不悅地轉頭看向另一邊。
結果剛一轉頭,就對上了旁邊坐著的那個女生一臉羨慕的眼神。方念稚皺眉,面露不解。
那個女生已經盯著看了周嘉顏好一會了,和方念稚眼神對視的時候,她才鼓起勇氣開口:“小姐姐,你男朋友好帥啊。”
方念稚瞟了眼周嘉顏,在心里暗罵,長得帥有什么用。出于禮貌她只是淺淺地笑笑,沒有接話。
“結婚是喜事,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呢。”
方念稚扯出一個笑臉,回道:“他從小就這樣,面癱是天生的。”
“那他好酷哦。”
“小姐,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等下你要領證的對象可不是我男朋友。”方念稚指了指那個女生身后臉黑得像包公一樣的男生,示意她花癡也要適可而止。
周嘉顏坐在一旁揣著手看戲,他從小面癱?虧她編得出來。就在方念稚想要不要換一排座位的時候,叫號正好輪到了他們倆。方念稚拎起放在一旁的包包,面無表情地說:“走吧,到我們了。”
結婚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從挑選合適的結婚對象開始就處處存在著陷阱,要挑中一個婚前婚后一個樣,人品端正,無不良嗜好的另一半簡直猶如大海撈針。房子、車子是婚前買還是婚后買,房子要不要寫對方的名字,婚后男方的工資要不要上交,家里誰做飯,誰洗碗,將來生了寶寶,是由婆婆照顧還是由自己媽媽照顧,孩子長大了要上哪所學校以及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柴米油鹽,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崩潰。
不過幸好,這些問題在方念稚和周嘉顏身上都不存在。
兩人在昨天就簽訂了一份婚前協(xié)議,協(xié)議里寫得清清楚楚兩人不需要對對方履行夫妻義務。婚姻維系兩年,如果兩年后有一方遇到了真正想結婚的對象,可以提出解除婚姻關系,另一方不得拒絕。兩個人的財產也不存在著糾紛,周嘉顏原本擬定的條約上寫著“婚房記入女方名下,婚后一切開銷由男方承擔,婚姻解除時女方可獲得男方50%的婚后財產”。不過這一條被方念稚從協(xié)議上劃去了。
她不會履行夫妻義務,不需要任何的補償,她也不圖周嘉顏的那些身外之物。她需要的是讓周嘉顏當自己的擋箭牌,在逢年過節(jié)三姑六婆的催婚攻勢下,有個不錯的人選可以出來堵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她的結婚簡單到就是領張證而已。
冷臉的兩個人坐到滿面笑容的登記工作人員面前,各自填寫著結婚登記表。他們倆之間的疏離感讓工作人員不得不懷疑兩個人是不是自愿來結婚的。
方念稚快速地填完表,拿出自己的所有證件放在紙上一同遞了過去,周嘉顏緊隨其后。工作人員接過他們提供的資料后,不由地打量起兩個人。過了一會才開口問:“你們二位是自愿結為夫妻的么?我怎么看著不太像啊。”
“當然是自愿的,姐姐,你看看我男朋友這長相,我像是被迫的么?”
“這倒是不像,哈哈。”
“他這是緊張的,心里高興著呢。您看我們的資料有沒有什么問題,能不能抓緊給我們辦了,我們家里人都在等著看我們倆的結婚證呢。”
工作人員又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確實,相貌倒是很般配,看久了之后兩個人板著臉的模樣也挺有夫妻相。她從業(yè)十幾年,看過的新人數不勝數,每對夫妻在領證的時候狀態(tài)都不相同。像面前二位這樣兩個人都這么冷靜的,倒是少見。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兩個人被帶到照相的地方拍照。路上方念稚說:“接下來拍照、登記、領證、宣誓,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你好像很熟悉這流程。”
方念稚白了一眼周嘉顏:“是啊,我是二婚,看不出來吧。”
兩個人的第一張合影就是結婚證上的照片,都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坐在照相機前方念稚在想等會回去一定要把這個情節(jié)套用在她新劇本里那對愛得死去活來的情侶身上。
“小姑娘,你坐得離你老公這么遠干什么?靠近點,笑一笑。”照相的師傅揮手示意讓兩個人靠得更近一些,方念稚小小地往周嘉顏的方向挪了挪。
“再近點。”
她又挪了一小點。
“再近點!姑娘,你們這是在拍結婚照啊,是要放在結婚證上的。都是要當夫妻的人了,哪還用得著害羞啊。”
方念稚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從昨天開始的義無反顧和沖動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對啊,她現(xiàn)在是在結婚啊。領了證以后她就是周嘉顏的妻子了,不管他們之間是如何商議約定的,法律上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就是夫妻了。
攝影師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多嘴說了劇:“小姑娘,你要是還猶豫呢,就回去再想想。結婚這事非同小可,急不來的,這個月好日子還多著呢,想明白了再做決定。”
方念稚被說動了,她蠢蠢欲動地要起身,但下一秒腰間受到了一股往下墜的力量。周嘉顏的手搭在她的腰間,順勢將人往自己身上一攬,微笑著對攝像師說:“師傅,她這是害羞了。我們倆都是第一次結婚,沒經驗又緊張。你要是把她給嚇跑了,我都沒地方哭去。可以拍照了。”說著他將人摟得更緊一些。
“好嘞。”攝影師按下快門后,周嘉顏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伏在方念稚的耳邊說:“結婚登記表上,白紙黑字簽著你的名字。方念稚,別說你現(xiàn)在才想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