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而言,秋云耕是有些佩服孤山的。
但他卻沒辦法對孤山言聽計從,于心底依然有自己的堅持,所以在煉血堂明面上都已經分崩離析的時候,江湖上再也無這一號組織時,孤山下令所有門人愿意走的便可以自行脫離組織,遠離京城即可,愿意繼續跟隨他的,依舊可以繼續跟著他。
這對于秋云耕來說,本來是個機會,可惜他沒有珍惜。
只不過他在孤山眼里,也算是條漢子,被人那么折磨,也不肯透露孤山的半點行蹤。
“老大,照云耕這么說,那邊應該有叛徒,不然不會找得這么準!”有人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煉血堂里五大三粗的漢子不少,肯動腦筋的不多。
孤山淡淡一笑,“嚴格來說,他們不算是叛徒,咱們才是!”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雖然煉血堂是上官家族在暗中經營了幾代,才交到趙秉煜手中,但比起他這個主子,孤山才更像是這一代煉血堂的精神領袖。
煉血堂于趙秉煜而言,不過是一枚暗器,用之棄之都很隨意。
但孤山卻將煉血堂視為“家”一般的存在。
或許是他本來就搞錯了。
秋云耕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口道,“你應該……”后半句他那斷舌實在妨礙吐字,沒人聽得清楚他想勸什么。而孤山看著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你不必說了,這是我煉血堂自己的事,毋須求助于他人。”
他說著,朝周圍看了一圈,“若這一關都過不去的話,那也許就是老天爺在告訴我,我們不該吃這碗飯!”
雖像是一句喪氣話,但孤山眼神那種超然自信,讓人看不到半點懼色。
手下個個神色凜然,對老大更加崇敬。
京城中,豫王府內,侍衛把洗干凈的乞丐領了過來。
“啟稟王妃,這乞丐已經收拾好了,只是這頭發不知染了什么,就是洗不干凈了。”
孟小冬看了他一眼,他的頭發微卷,被打濕之后呈棕褐色,在陽光下最外面閃著淡淡的紅色光芒,像是被鍍上了一層光暈似的。
整個人洗干凈之后皮膚呈現出光潔細滑,若不是膚色偏小麥色,倒有點像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也許給人這種錯覺,只因他五官過于俊秀。
不僅是孟小冬被他的容貌有些震驚到了,院子里其他的人似乎都沒想到一個臟兮兮的乞丐居然長得這么好看,尤其是丫頭們,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小聲地交頭接耳,輕聲議論著。
“莫不是哪家戲班子里的花旦?”
他站在那兒,還被侍衛押著,逼迫著他接受眾人肆無忌憚的打量,雖然身上只穿一身粗布常服,但神態間卻不見任何粗鄙之態,仿佛他身上穿的是最華貴的絲綢錦緞。
孟小冬直視著他時,他也同樣回望著她,只短短一瞬,就讓孟小冬有一種直覺,這人絕對不是什么乞丐。
“你到底是何人?”她開口問道。
那人左右環顧了一圈,并不打算回答。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孟小冬想起在鬧市上,他被人追打,那么多人圍觀他都不去求救,偏偏選中了自己,恐怕他也是有些眼力見,猜出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來專門選了自己。
“你跟我入來說話。”孟小冬一轉頭朝屋里走去。
那倆侍衛擰起眉頭來,雖然有些不太放心,但他們一路押著這人,也試探過,他似乎確實不會武功,既然王妃要跟他單獨說話,那也只能遵從了。
那人便跟著孟小冬進了屋內,下人在外面把門還帶了起來。
“這里只剩你我,有什么便直說了吧。”孟小冬回頭看了他一眼。
離近看時,才覺得他真如不染塵世的妖孽一般,明明是男人,那下頜線卻生出幾分柔媚。這人的血統必定不是大周人,但她到了這世界之后,也并未曾見過其它國家的人,只是靠著前世的常識,認定對方屬于異族。
“你到底是何人?”她重新將問題又問了一遍。
那人看向她,反倒先發問了,“那些人叫你王妃,所以你是王爺的正妻?那你相公是哪個王爺?”
他這時的態度與先前在市集上的卑微,大相徑庭,還有些咄咄逼人之勢。
孟小冬雖有不悅,但想來若是京城人士,應該稍做打聽都會知道,便也不瞞他,“我夫君是當朝二皇子,豫王殿下。”
“哦,我記得他!”那人神情松懈了幾分,點著頭道,“趙秉南,我沒說錯吧?”
孟小冬緊盯著他,“禮尚往來,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么你是不是也該介紹一下自己?”
“抱歉。”他勾起唇角,輕輕一笑,年輕恣意又不乏張狂的笑容,雖是白日里,但屋里的光線并不算敞亮,而且他又是背光而立,可那一瞬間,滿堂華彩一般像是他本尊就會發光似的。
有些人天生就懂得如何吸引別人的目光。
先前他只是隨意站在院里,就已經讓眾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瞧了。
而此時,他與孟小冬單獨相處時,更不吝自己的笑容,仿佛他是豫王府的貴賓,正接受著孟小冬的盛情相邀似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些優雅、以及與生俱來的高貴。
“我乃大涼十二皇子,合穆。”說著,他眼波流轉,像是細細打量著孟小冬的反應似的。
孟小冬聽到這答案,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表面上卻未流露出過多的驚訝。
“驛站早有傳信回京,說你們大涼的使團要三日后才能入京城,你怎么會提前出現在這兒?還弄得這般狼狽?”孟小冬平靜反問道,言語間卻沒有質疑過他的話。
合穆笑得更開心了,“你相信我說的?”
孟小冬點了點頭。
“呵,你是我入境以來,聽過我秘密的第七人,也是唯一一個相信我的。”合穆攤開手來,“我身上沒有半個皇室信物,你為何會相信我?而不認為我是一個騙子?”
孟小冬輕輕笑了,“那你就當我不過是一個無知婦人,容易被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