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孟小冬要走，那老者還依舊鍥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小兄弟請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孟小冬心里暗道，壞人一般也都是這么說的。

她腳步快了些，急急朝人多的大街上走去，想要擺脫他們。

馬車里的人開口了，“鄧伯回來吧，無謂嚇到人。”

那老者應了一聲，便回到了馬車上。

孟小冬聽見身后響起馬蹄聲，這才停住腳步看了一眼。

那馬車是朝北門外去了。

她心里有一瞬間后悔，萬一人家真是淳樸的邀請自己同行呢？去墨夜山莊不是也正是那個方向嗎？而且那老伯剛才確實笑容挺和藹的，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輩。

既然都已經走了，那也沒辦法了。

孟小冬目送那輛玄青色馬車淡出視野之后，正準備回頭繼續往城里去時，一頭撞上一個人。

她剛好撞到對方胸口的位置，只覺得自己腦殼被撞得生疼，但本能的求生欲望，讓她一邊按揉著自己腦門，一邊趕緊道歉，“真是對不住，是我沒看路，大爺沒事吧……”

對方卻不客氣地伸出手來按住她的腦袋，一只大手掌扳著她的頭不受控制地微微仰起，正好看到他的臉。

“怎么……你沒死啊！”孟小冬像是活見鬼了似的，大張著嘴。

她本來以為孤山在那片石峽的崖頂上，不是毒發身亡，就是被禿鷲咬爛肚腸，卻沒想到如今他居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還換了身衣裳，氣色也恢復如常。

要不是他的手掌溫熱，她恐怕會以為他是陰魂不散地跟上自己了。

孤山哼了一聲，“看來你是巴不得我死了。所以才沒按我的吩咐，直接去墨夜山莊，而是在這城內瞎晃悠？”

孟小冬打開他的手，來氣了，“我鞋底都快磨穿了，上吊也得讓人喘口氣，你只是告訴我去墨夜山莊，又沒說告訴我具體怎么走，我到了這甘州城的時候驛站都已經沒人了，我還怎么去啊！”

孤山聽她中氣十足地回嘴，反倒樂了，“人沒事就好。明天我們一起去！”

孟小冬把懷里的玉章掏出來，往他手里一塞，“告辭！”

可她不論是要走左邊，還是往右邊，孤山都能攔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她走出自己伸手可控的范圍。

孟小冬瞪了他一眼，“你說了放我走的！”

“對，我是說過，不過我是說你把東西送到墨夜山莊那莊主手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可那東西你剛才親手又給回了我，所以這筆交易不作數。”孤山耍起無賴的樣子，恨得孟小冬牙癢癢。

看著她像個炸毛的小貓似的，露出一排小白牙，恨不得隨時撲過來咬自己一口的模樣，孤山彎著眼睛笑了。

“先說好了，我可是一天都沒正經吃過東西，你得先把我喂飽了。”孟小冬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學著他那無賴的樣子。反正是跑不掉了，可不能虧待自己。

“那你得等我變個模樣。”孤山一邊說著，一邊弓起身子往臉上抹些什么東西似的。

孟小冬看不懂了，等他的手離開臉前時，若不是孟小冬一直盯著他，估計也認不出眼前這人是孤山。

他現在分明就是個半百老漢，兩鬢頭發都有些花白。

孟小冬伸手在他鬢角上摸了一把，試試那顏料染不染手，卻被他靈巧地躲開了。

“如今各處都掛的是我的通緝令，若以真面目示人，怕是要引起官兵出動。”孤山解釋著。

“你被通緝？”孟小冬反問得太快，沒掩藏住聲音里的歡喜。

孤山咬著牙，笑道，“別忘了，你還是我手中的人質。”

月上中天，雖有月光照路，但趙秉南卻不愿將士們日夜兼程。

他們需要有充沛的體力跟精神去應對瘟疫重災地區，所以日夜趕路，反而得不償失。

他吩咐下去，原地休息，幸好這四月天夜里也不算冷。生起火堆，驅趕野獸也驅散夜涼。

輪流守夜的順序安排好之后，各處負責的人集中回報，最后由一人將結果匯報到趙秉南處。

“王爺，已經安排妥當，請王爺到馬車內歇息吧。”

“不必了，我四處查看一下。”趙秉南勒轉馬頭，隨后便有兩個侍從緊緊跟上。

這幾日，豫王事必躬親的這種認真態度，讓全軍上下都十分佩服。

他們這里本來有許多人不情愿隨軍出發，只是被迫同行。北境三郡鬧瘟疫的事情傳到京城里已經被妖魔化了，說那疫病兇險萬分，一旦染上便絕無生還的可能，連前任太醫院院首，素有神醫之稱的溫太醫都被傳染了。

這次的任務如同是有去無回一般，不少人情緒低落。

可豫王卻一點也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似的，出行途中事無巨細都一一詢問，再三確認，再加上這次隨性的副將乃是曾經跟隨勤王趙秉煜出生入死的小將連寬。

此人在軍中也頗有聲望，往日沙場上功勛卓越，人稱拼命連郎。如今他都對趙秉南的話言聽計從，其他人肯定也不敢造次。連皇子都這般上心，他們又怎好再退縮，豈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上路幾日之后，軍心逐漸穩定，低靡頹氣一掃而凈。

趙秉煜身邊得力副手不少，連寬年紀輕，雖有戰功，但其實也是人微言輕。他此番能跟隨趙秉南出行，不過是因為趙秉煜覺得這差事不算要緊，隨意安排一個人做眼線，就把他選了出來。說來，也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連寬何嘗不懂勤王的心思，只不過連日來趙秉南同將士們同吃同憩，一點也沒有王爺架子。遇事還頻頻問他的意見，這叫他很是意外。

“連將軍在北境數年，想必對那邊風物十分了解，咱們此行若有什么處理不當，或是考慮不周的，還有賴連將軍多多提點。”趙秉南一番話，讓連寬受寵若驚。

其實趙秉南并非不懂兵法，只不過帶兵經驗比起趙秉煜來說，少了一些而已。單從謀略跟大將風范來看，連寬對他很是佩服。

此刻，連寬正在隊尾巡邏之際，有小兵前來急報：“連將軍！前面發現一隊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