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行動利落,不出半個時辰,六皇子府的人馬已經將藥材送到。
趙秉南奉皇命出發,不敢耽擱,這批藥材倒來得及時。
臨行前,趙秉南輕聲吩咐白伯,“若是有小冬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本王。”
管家白伯點頭應下。
而孟小冬此刻卻在千里之外的風石峽,做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做第二次的事情。
“你別往下看,看著我就好。”孤山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孟小冬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不往下看。
她原本以為“天梯”是山間的階梯,一階一階可以踏腳,慢慢上攀的。
卻不想,只是地殼運動時,山體開裂出來的一道縫隙,多出來一截比別處更長一些的斷層。剛好可以踩一腳的寬度。
她竟然神差鬼使地答應跟著孤山向上攀爬,唯一的防護措施就是兩人的腰帶系到了一起。
孤山笑著跟她說,“這下只要我死不了,你定也死不了了。”
可是一點安慰作用都沒有,孟小冬知道孤山這種常年刀口舔血的人,不怕死是常態,她還這么年輕,對自己的生命還珍惜著呢。
最可怕的是他們到了中間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的,孟小冬的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著。
每走一步,都要花上比原先更長的時間,而且她挪開一步之后,聽見身后碎石滾落的聲音,更是擊潰了她所有的勇氣似的。
最后她抓住一塊可以扶手的尖石,死活不肯再走一步,“我不行了,走不了了,你解開腰帶自己去吧。”
此刻她背后的衣裳幾乎被冷汗打濕,粘在后背上,身體的難受忍耐一下就過去了,心理的障礙卻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她現在的境遇,就如同噩夢里的場景似的,似乎只要再來一陣風,她就會從這峭壁上跟碎石一起滾落下去。
孤山聽她這喪氣話,也來氣了,“你在這里不走?用不了多久,禿鷲聞到人味,就會先啄開你的天靈蓋,吃光你的腦髓,等你掉下去了,再跟這石林里的野獸分食你的血肉!”
孟小冬汗毛都立起來了,不住地哆嗦,聽他繼續說著。
“運氣好的,你能立即斃命,要是運氣不好,你只是摔了殘廢,半死不活,只能感覺到周圍無數尖牙利喙一點一點撕扯你的皮肉,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孟小冬吞了口唾沫,做了個深呼吸,又跟著他往前挪了兩步。
“我走,我走行了吧,你別嚇我了,怪滲人的。”
孤山輕輕笑了,“這是實話。”
雖然他在前面帶路,但基本上每走一步也是極為小心的,除了要試探腳下的石頭是否堅固,還要鼓勵著孟小冬,牽引著她繼續向前。
離崖頂,還有幾丈遠的距離,孤山忽然覺得有些頭暈,他身子向后微微傾倒,一瞬間身體本能驚醒,趕緊又恢復原狀,繼續扶著山體凸起的怪石,向上攀登。
“你怎么了?”孟小冬一直關注著他,也察覺到有些不妥。
孤山頭也不回,只應了一聲,“沒事。”
孟小冬皺起眉頭,“要不然咱們歇一歇?”
“這地方怎么歇,離崖頂不遠了,爬上去再歇。”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孟小冬望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都被磨破了好幾處,卻也不知道疼。
孤山繼續往前走著,忽然一腳踏空,要不是他機警用匕首插入山石里,維持了平衡,整個人都差點掉下去了。
他們離崖頂的距離越近,就說明海拔位置越高。
孟小冬緊緊抓住身邊的石頭,小聲問他,“你是不是毒發了?”
孤山沒說話,只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向前。
孟小冬這時倒有些理解孤山的心情,費了千辛萬苦,弄來一個人質,卻累得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都不剩,若這時再把自己這個人質也賠進去的話,那他從開始一路下來的作為,不都是白費了嗎?
所以他才拼死,一定要帶著自己一同逃出去。
這份執著,幾乎到了有些變態的程度。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執著,她才有生機。
她要活下去,而且還要活著回家。
孟小冬心里這么想時,不由得鼻頭一酸,有些想哭。
忽然前面的孤山身子往下一墜,嚇得孟小冬趕緊抓著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呀?要是不舒服,就歇一會兒,你這樣下去,我們倆都會掉下去的!”
孤山回頭把匕首塞到她手里,“拿著!”
孟小冬不解。
“繼續走吧,馬上就要到崖頂了!”他又轉回去了繼續向前。
孟小冬握著匕首,心想,難道他中毒中得腦子也傻了,把這匕首給自己,不怕自己捅他一刀嗎?
眼看著還有丈余遠的距離,就可以上崖頂了。或者只要自己割開腰帶,從后面把他推下去,自己一個人爬上崖頂,不也是可以逃走了嗎?
孟小冬正在猶豫著的時候,忽然被孤山抓住自己的腰。整個人被他一提,再一拋,就像是一只麻袋似的,扔上了崖頂。
他們半夜躲進這石峽之中,沿著天梯往上攀爬,竟然又用了半夜的時間。
孟小冬在崖頂上,看著東方破曉,半輪朝陽如剛破殼的蛋黃似的,從地平線上沿著肉眼可見的軌跡徐徐上升。四周圍都是亂石,她的身上手上磨破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
其實她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解開腰帶,然后尋個安全的路線,走出這片荒涼之地,找到人多的集市去求援。可她竟然摸到崖邊,探頭往下看。
孤山緊貼在山崖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剛才把孟小冬拋上來,那一下用盡了他全部力氣,又因為運功提氣,讓他體內的毒更加歡騰了起來。
他幾乎眼前出現了幻覺,是以才一動不動,分不清真相與幻影,極有可能一步踏錯,跌入深淵之中。
“還差一點了,不如你沿著這腰帶的痕跡,垂直爬上來,可以嗎?”孟小冬的聲音在他頭頂傳來。
孤山抬頭,她在崖頂上,朝霞的光輝似一片金色披帛輕輕籠在她的頭發跟臉頰上。
他喃喃開口,做出一個口型。
孟小冬急了,“說什么?聽不見!上來呀,我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