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略微尷尬地笑了笑,“方才不是妹妹不心疼賢妃姐姐,實在是德妃那脾氣,我若是再插嘴幫著姐姐說話,只會火上澆油,讓她不肯罷休了。”
賢妃冷冷一笑,“淑妃若是要跟本宮說這些,那倒不必了。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德妃那張不饒人的嘴,合宮上下誰人不知。”
這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亦不會有永遠的敵人。當初淑妃跟德妃,跟著皇后一起算計自己的時候還少嗎?現在德妃在皇后面前跑得勤了,自己兒子又成了殘廢,才想著拉攏自己,淑妃的心思,她也算是看清了。
“妹妹當然不是只為了說這些,昨兒妹妹去翊坤宮請安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一些東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若不跟賢妃姐姐當面說一聲,恐怕夜不能寐,食不安生呢。”淑妃一邊說著,一邊卻用一種警惕的表情四下環顧著,生怕被其他什么人看見似的。
賢妃臉色一沉,低聲問道,“你聽見些什么?”
淑妃上前兩步,走到賢妃身邊,然后湊過身子,湊到她耳畔,才細聲輕語地說了一句話。
賢妃微微咬緊下唇,手心下意識地攢緊了還捉著的一方帕子,待淑妃說完,又歸了原位時,她才恍惚地回了一句,“多謝妹妹相告。”
等二人分頭回各自寢宮之后,賢妃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心腹丫頭碧荷看出自家主子今日有些不大對勁,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這是怎么了?莫非還在惦記著二殿下的傷勢?抑或是想七殿下了?”
賢妃抬頭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多說話,只是嘆氣。
正巧了,趙秉褀入宮來探望。
“當真是母子連心吶。”賢妃看到兒子進宮,不由得嘆道,神情這才舒緩了一些。
趙秉褀闊步入來之后,對著賢妃行了一禮,就被她伸手招著,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兒臣替母妃尋的琴譜已經拿到手里來了,這才迫不及待地給母妃送進宮來。”說著,他就從懷里抽出一本古舊的線裝小冊,里面便記載的是據說已經失傳已久的《天樂散》。
賢妃原本喜愛彈琴,閑來無事撥幾下琴弦,陶冶情操,亦可紓解心情。
可這回即使捧著重新現世的絕章,臉上的笑意也不見增添幾分。
趙秉褀微微蹙眉,“母妃遇上何等煩心事了?是有人欺負你了,還是又有人亂嚼什么舌根了?”他早已不是三歲小兒,如今也能獨當一面了。后宮里的風氣,他自然是曉得的,雖然他不能常來探望母妃,但是若有人欺負她,他可是不會答應的。
賢妃伸手扶著兒子的胳膊,淡淡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沒有誰欺負你母妃,你不是去你二哥府上探病了嗎?他如今傷勢如何?太醫又是怎么說的?”
“放心吧,二哥已經大好了。”趙秉褀咧嘴一笑。
賢妃卻有些遲疑了,再追問道,“聽說他還未復朝,若是大好了,怎么連門都不出呢。”
“傷了筋骨,太醫說要多休息,不宜走動,父皇都知道的,也派徐公公去看過。母妃別擔心了,真的沒事了。”趙秉褀確實說的是真話,但也不能說得太明顯。
他知道二哥故意放出的風聲,是叫眾人都以為他依舊是病入膏肓,傷得都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所以在這種消息之下,即使是自己說的話,母妃不由得再有些懷疑,也是正常的。
可是二哥已經再三叮囑過了,他這身子的實情,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包括母妃。
雖然二哥是說怕后宮里人多眼雜,走漏了風聲,但連母妃也防著,這也太……不過二哥的話,他是不會懷疑的,所以也只好在母妃面前有了這般說辭。
他生怕母妃再問下去,趕緊岔開話題,“母妃,這琴譜你不想知道兒子是怎么弄到的嗎?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呢,你不想現在就試試看真偽嗎?兒子好久都沒聽你彈琴了。”
賢妃架不住趙秉褀半哄半央求的撒嬌,只好笑了,“碧荷,去把我的琴拿來。”
一日時辰一晃便過,黃昏時分,二皇子府的后門處。
有個矮小的身影敲開了后門,開門的守衛打量了一眼他的模樣,揮了揮手,招呼道,“今兒又是你這小啞巴來呀,黃二牛他還病著呢?”
那人點著頭,伸手比劃了一下,正如他的名字“小啞巴”,確實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每天這個時候準備來倒夜香的差事,原本是黃二牛,把府上囤積了一整日的那些污穢一桶一桶地拉到車上去,然后拉走。
這皇子府自有仆役做各類的粗活,但唯獨倒夜香是外面的短工,每天黃昏來后門,從后院里把東西拉走,直接運到城外的莊稼地里,送到專門囤肥的地方。
只不過前兩天,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個子,突然揣著一封介紹信在后門等著,后院的守衛看了信才知道,說是那黃二牛生了病把這活計轉讓給了這小子。
一般倒夜香的工人,都是用一片帕子遮住口鼻,蒙住大半張臉,幾乎是看不到樣子的。不過既然有熟人的介紹信,守衛也沒有懷疑,就照例讓他進了院子。
這一連也拉了兩天的糞水,見他也算熟門熟路,守衛今日也就懶得再跟著做監督,讓到一邊,就由得他自己去搬了。運第二趟的時候,看見人影近了,守衛捏著鼻子避到邊上,十分嫌棄地躲得遠遠的。
待他走過之后,才重新站回崗位上。
只不過這一次,那守衛才站回來,只覺得脖頸后一疼,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倒了下去。接著,那小啞巴便將守衛架起胳膊,拖到了一邊墻根下,麻利地扒下他一身衣裳,穿了起來。
才眨眼功夫,小啞巴再站起身來,低著頭的模樣,單從背后看,就跟守衛差不多。
夜幕低垂,府上點燈,院子里雖有石制燈臺,其中燈火昏黃,這假守衛大搖大擺地穿院而行,也不知是其運氣好,還是他算好了時辰似的,竟無一人發現,也沒遇到夜里巡邏的其他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