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震,神色暗淡下來,眼神迅速灰暗下來,我知道,我來晚了,在這個賭博一般的愛情游戲當(dāng)中,老三和晴兒給了我最后一次機會,我卻錯過失掉了。
我默默低下頭,怔怔地看著雪地上歪倒的自行車,彎腰,打算扶起自行車。
我知道,此刻,我已經(jīng)是多余的人,我唯一能做的,是安靜的離開,或者,是向他們祝福。
“峰哥……”我突然聽到了晴兒的聲音。
我不由停住,站直腰,看著晴兒。
是晴兒在叫我,晴兒的臉上掛著兩行淚珠,嘴唇咬得緊緊地,正死死看著我。
我的心里涌出無言的酸楚和傷痛,也忍不住緊緊咬住嘴唇……
過了片刻,我看見老三用搭在晴兒肩膀的右手輕輕拍了拍晴兒的肩膀:“晴兒,去吧!”
我看見,晴兒扭頭看著老三的眼睛。
老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有些牽強,但是很堅決。
老三沖晴兒微微點點頭,帶著鼓勵的眼神。
我看見,晴兒離開老三,向我走過來,帶著怯怯而又希冀的眼神。
我的心一下子熱起來,晴兒正在向我走來……
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呆呆地看著晴兒。#@$&
晴兒走到我面前,離我近在咫尺,仰起臉,憂傷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我,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
我呆了。
“江峰,你個混蛋!”我聽見后面的老三在低聲怒罵。
我仿佛醒悟過來,明白了老三的意思,看著晴兒俊俏而美麗的臉龐,看著晴兒憂郁而幽深的眼睛,看著晴兒臉頰上流淌的淚痕,慢慢伸出手,把冰冷的手指撫向我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峰哥……”當(dāng)我的手接觸到晴兒皮膚的一剎那,我又聽到了晴兒的呼喚,感覺到晴兒身體微微一顫……%&(&
“晴兒……”我不由叫了一聲,輕輕用手指拂去晴兒臉上的淚痕。
“峰哥……”晴兒又叫了一聲,眼里突然迸射出兩行熱淚,接著,身體猛地?fù)涞轿业膽牙,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渾身劇烈地顫抖……
我感覺到,晴兒的熱淚流進了我的脖頸,順著我的脖頸,流進了我的軀體,和我尚未冷卻的汗水交融在一起……
“晴兒……對不起!”我深深地說出這句話,眼淚終于忍不住再次流下來,緊緊將晴兒抱緊,抱在懷里,感受著晴兒的顫動和溫暖。
我的淚水滴在晴兒的羽絨服上,滴在晴兒雪白的圍巾上。
在老三面前,在穿梭來往的行人面前,我們就這樣緊緊地?fù)肀е?
晴兒在我懷里哭成一團,我懷著深深的懺悔和愧疚,緊緊擁抱著我的晴兒。
我知道,晴兒回來了,我又回到了晴兒身邊,老三和晴兒沒有登記,他們一直在等我。
老三站在旁邊,雙手插在口袋里,仰臉看著天空飛過的一群白鴿,一會,伸手揉揉鼻子……
過了一會,老三向我們走過來,伸出并不寬闊的臂膀,將我和晴兒緊緊抱在一起,緊緊地……
“老三,對不起……謝謝你……”晴兒在我懷里抽噎著說。
我知道,晴兒是在為不能和老三登記結(jié)婚而抱歉,是在為老三的真心幫助而感謝。
“晴兒,不要說對不起,”老三平靜而緩慢地說:“屬于你的終歸是你的,誰也奪不去,愛情,不要說對不起,也不要說謝謝,為自己愛的人做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應(yīng)該的……”
我知道,老三還在愛著晴兒,但是,他知道,晴兒愛的是我,因此,他選擇了放棄晴兒,成全我們。
老三,好兄弟。我的心里默默念叨著。
然后,老三松開我們,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狗日的,記住,好好待晴兒,如果,你再傷害了晴兒,我一定殺了你!一定!”
我看到,老三的眼睛里閃著堅定執(zhí)著和剛毅,還有點點淚光。
那時,我們都還年輕,我們年輕而又幼嫩的情感遭受了一次血雨腥風(fēng)。
我知道,老三的心里很復(fù)雜,欣慰痛苦失落祝福大度……
我知道,老三的話一定會做到。
我摟緊晴兒的肩膀,看著老三,由衷地說了一聲:“好兄弟!”
老三看著我,點點頭,然后彎腰扶起我的自行車:“走吧,我請你們吃火鍋,去前面的老四川……”
然后,老三騎著我的自行車,歪歪扭扭向前走去,邊唱著那個年代流行的童安格的歌曲:“既然愛過,又何必真正擁有你,既然離去,又何必有太多難過……”
我松開晴兒,擦去晴兒臉上的淚水:“晴兒,我們走吧……”
晴兒的眼里充滿了欣慰和感動,臉上露出純美的微笑,沖我輕輕地點點頭:“嗯……峰哥,過去的永遠(yuǎn)過去,我們往前走吧……”
然后,晴兒挽起我的胳膊,一如過去的7年那樣,將溫暖柔嫩的小手放進我寬大厚實的手心,小鳥依人般偎依在我的身旁,跟我走向老四川火鍋店。
這是我們久別后的第一次重逢。
坐在老四川熱氣騰騰的火鍋面前,老三坐在我和晴兒對面,要了兩瓶二鍋頭。
“晴兒,你只管吃,我和江峰要好好喝一頓!”老三看著我和晴兒,邊將兩瓶二鍋頭打開:“一人一瓶,兄弟,好久沒和你一起喝酒了,來,咱們用大碗,就像以前在宿舍里那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晴兒給我和老三倒茶,又忙著往鍋里加菜。
我和老三各自將白酒倒?jié)M一個大碗,端起酒碗,碰了一下:“兄弟,喝!”
一大口白酒下去,我的身體開始發(fā)熱,心里愈發(fā)溫暖。
老三的酒量其實不大,幾口白酒下去,臉上就開始有些發(fā)紅,但是他喝起來并不畏縮。
“江峰,尋找回來的愛,你這個浪子終于回頭了,你躲到山里一年多,你以為你就能逃掉,”老三眼睛紅紅地看著我:“我就知道,你小子還是要回來的,這一年多,你知道晴兒為你哭了多少次,你知道晴兒多么深地在關(guān)注你……知道嗎,從給你寫信,到今天這些,都是老子一手安排的,老子知道你終歸是要回來的……知道嗎,老子是無比地羨慕你,無比地痛恨你,又無比地盼望你……”
我端起酒碗:“我知道,老三,哥兒們,夠意思,我不會忘記的,我心里,不會忘記的,我和晴兒,都不會忘記的……”
晴兒也端起水杯:“老三,我和峰哥一起敬你一杯酒,謝謝你一年多來對我的照顧安慰幫助……”
老三端起酒碗:“來,自家人,不要說外家話,回來了,就好,就比什么都好,祝福你們倆,來……喝!”
放下酒碗,老三對我說:“江峰,你干的不錯,提拔成新聞部副主任了,好主持工作,咱們這一幫死黨,你是第一個提拔到副科級的,進步就數(shù)你快……”
“是啊,峰哥,我今天打電話到你原來的辦公室,從接電話的人口里,才知道你剛剛提拔進步了,真好!”晴兒的眼里閃著自豪的目光。
“唉……瞎混而已,機遇好吧,領(lǐng)導(dǎo)賞識!”我輕描淡寫地說著。
不知為什么,這次提拔,并沒有讓我感到什么喜悅和興奮,反倒感覺到了幾分沉甸甸。
我突然想起了柳月一年前的那次提拔,因為我的過失而流產(chǎn)的提拔,1年過去了,不知道柳月現(xiàn)在如何,不知道她是否還在省委宣傳部新聞處工作,不知道她和楊哥是否已經(jīng)結(jié)婚……
經(jīng)歷了一年大山里的錘煉和煎熬,我仿佛感覺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對功名利祿看得似乎有些淡了。
其實,我知道,我并沒有達到如此清心寡欲的境界,我看似平靜的心里仍然燃燒著熊熊的超越的火焰,我沉默的自尊和雪恥的欲求依然在內(nèi)心深處涌動。
只是因為劉飛的提拔沖淡了我的喜悅和成就感,我已經(jīng)將劉飛視為我前進道路上最現(xiàn)實的威脅和阻礙。
在今天這個時刻,我不想多想這些,于是,我換了一個話題:“老三,你這一年過得怎么樣?工作還順利嗎?”
“我?”老三笑笑:“我已經(jīng)辭職半年了!”
“辭職?”我有些意外,看看老三,看看晴兒。
晴兒沖我微微點頭。
“是的,辭職了,”老三漫不經(jīng)心地點燃一顆煙:“受老大人南巡的刺激,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唱著春天的故事,走進新時代……”
“那你現(xiàn)在干什么?”我緊盯著老三。
“我自己開了一家廣告公司,承攬戶外廣告業(yè)務(wù)……”老三說。
“生意怎么樣?”我問。
“馬馬虎虎還湊合,比上班賺得多,還有,關(guān)鍵是自由,我這人,最受不了單位里各種規(guī)章制度的約束,還是自己干舒服……”老三說。
“行,老三,我佩服你,”我說:“你能走出這一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像我,就不行,我不懂經(jīng)商,不敢下海,如果我自己做生意,一準(zhǔn)賠死……”
“你和我不一樣,你走的是另一條路,你沒必要辭職下海,”老三說:“你這個報社雖然是事業(yè)單位,但是,你們是黨委的喉舌,是黨委直屬事業(yè)單位,屬于國家干部身份,也算是個官場,依你的頭腦和才華,好好干,不出幾年,混個紅頂子,沒問題……這有權(quán)了,一定會有錢,這有錢了呢,卻未必有權(quán),還得看有權(quán)人的眼色,受有權(quán)人的制約……”
晴兒看著老三:“老三,峰哥沒關(guān)系沒后臺,農(nóng)村出身,在官場混,也很難的,說不定過幾年,你發(fā)大財了,我們還得找你拿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