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職,想做出業績的小記者,拍下了虎頭跟他們爭執的場面,添油加醋寫了一篇報道
“主編,請您一定要看看我昨天拍的照片。”
“你怎么還在這里?我昨天不就說讓你今天不要來上班嗎?你清醒一點,你已經被開除了。我們公司不需要你這樣又不會寫稿,又不會找熱點,還能把采訪人都氣跑的記者。”
“不,主編,我這次是真的挖到猛料了,主編,您就看一眼,就一眼,如果這個料不行,那我立刻就走,馬上消失在您眼前。”
被稱作主編的中年女子不耐煩地接過小記者騰越手中的文件夾。拿在手上掂了掂:
“還挺重?鼓鼓囊囊的,這什么啊。”
騰越露出神秘的笑容:
“當今最熱的話題:甄氏集團。”
主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甄氏的料你也能挖到?你也配?我們編輯部最資深的記者都挖不到的料。”
“我這是運氣好,主編,您快看看,看看是不是猛料。”
主編用文件袋的尾部指了指騰越的臉龐:
“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不行,你馬上離開,懂了嗎?”
“懂,懂。”
騰越恭敬地把主編送回了她的老板椅上,討好道:“主編,我給您泡杯茶,您慢慢看。”
文件袋里是一沓照片,還有一份打印的新聞原稿。
這照片一看就是在很遠處拍攝,里面的人物的臉有些看不清,但大體的體貌特征還是可以看出的。
這家自媒體的主編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未婚,大學畢業后,全身心撲在工作上,一身的名牌,紅唇,長卷發,風姿綽約。
小記者騰越則是慕名來到她公司應聘記者兼撰稿人,他在傳媒專業讀書期間,就一直看這個自媒體的文章,對主編大人早就心懷向往。
可是沒想到入職之后的職場生活并不順利,同期進來五名員工,其他四名早在一個禮拜之前就簽了轉正的正式合同,只有他,面臨被辭退的邊緣。
為了能夠找到讓自己留在心儀單位的素材,騰越這幾天到處找能吸引眼球的事件,那次他是在找一名采訪者的途中,剛好開車路過西郊那片地方,遠遠地看著平地上三個龐然大物,出于記者的直覺,他找了個地方停了車,找好角度,把現場的精彩照片一個不落都拍了下來。
從拍照方面來說,他的確是一名優秀的記者。
他拍下的照片,都是戲劇沖突最強烈的瞬間。
如果把他拍的照片排成一排,就是一部精彩的故事幻燈片。
看到第一張照片,主編的眼神就變得不一樣了:
照片中,一名身著黑衣,胳膊上畫著一顆碩大獅子頭的男子,正揪著一名十幾歲少年的領子,揮拳欲打,少年的腳邊有一名約莫五歲的女孩,抱著他的腿在哭喊,小臉擠成一團。
這是一張非常動感有張力的照片!
主編瞬間想到,如果發稿,這張照片完全可以作為封面首圖。
接著她心里一動,抬頭問道:“你說這男人是甄氏的?”
“嚴格的說,不是甄氏的,但聽說是甄景雇來的。這個公司有我認識的朋友,我跟朋友確認了好幾遍,她說這個男的就是他們公司的員工,是甄景指名要他去擺平這些事的。”
“哦~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騰越看主編松了口,自己也大著膽子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主編的辦公桌對面。
主編聽到他拉椅子的動靜,眼睛從照片和文檔里抬起來,復雜地盯了他一眼,騰越又識趣地把椅子推了回去,仍舊恭敬地彎腰站著。
主編把所有照片都拿出來,按照順序排成一排,細細欣賞著。
她看了好一會兒,又問道:
“你知道這里在發生什么事兒嗎?”
“我都寫在稿子里了。”
主編妙目一瞪:
“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你還要我細細品讀你的大作不成?要不你還是趕緊走吧,我可沒時間在這兒跟你瞎扯。”
騰越連忙道:“別別別,主編大人,我這就給您解說一下當時發生了什么。”
騰越三言兩語說了他看到的事情經過。
主編一只手拄著下巴,沉思道:
“那也就是說,最后事情還是解決了?”
“差不多算是解決了吧。”
“這男孩,在這個‘地中海’老男人的說服下,接受了甄氏的條件?”
“是的。我雖站得遠,但他們家窗戶和門都開著,而且是在一樓,所以我聽得還算真切,拍得照片也很清楚。”
主編一張一張把照片收起來,一邊說道:
“故事……倒是個好故事。但是,結局不夠好。”
騰越小心問道:
“主編大人,您說的結局不夠好是什么意思呢?”
主編站起身,甩了甩頭發:
“就是說啊,現在的人呢,消費我們這種速食快餐式的文章內容,不喜歡溫吞大團圓的結局。”
“可是……幾乎所有的好故事,結局都是大團圓啊。”
主編擺擺手:
“那種模式已經過時了。現在如果你想讓人覺得你這故事好,必須來一個歐亨利式的結尾——出人意料!要顛覆所有人的猜想。”
騰越囁嚅道:“主編,我不明白。”
主編在地上來回走,走得越來越快。
騰越知道這是她在開心,在享受燒腦的樂趣。
于是正襟危坐的,等待著偶像的指導:
“你看,你拍的這前幾張照片,都非常有戲劇張力,對不對?直到這張照片——這個地中海的男人,把少年和這個黑衣人分隔開來為止,到這都是一個好故事。這故事講述了一名貧窮的少年,為了保護自己的外公外婆和妹妹,以及這棟破房子而做出勇敢的行為,但他寡不敵眾,很快就要面臨傷害。”
騰越快速地記錄著主編的靈感。
主編繼續說道:“你說最終的結局,是他們最終達成了一致,簽好了協議,黑衣人走了,而少年一家人也得到了補償。但我們不這么寫。”
主編又繞回了自己的辦公桌,雙手撐在桌子上,長發垂下來:
“我們要寫,最終,他們沒能達成一致,撕毀了協議,而且男孩受到了非常重大的傷害。”
騰越傻傻的問道:
“主編,為什么要這么寫?這不是……撒謊嗎?這不是事實啊。”
主編眼睛里有光:
“傻小子!有這么好的素材!要什么事實!我們要的點擊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