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驚到無以復加,而在我身旁的冷文燮卻發出輕笑聲:
“唉,我們的財務部長又出來丟人現眼了。”
這就是財務部長?
我越發的張口結舌,大腦一片混亂。
冷文燮放下酒杯,欣賞著我震驚的表情,而他的臉上則帶有一絲“又讓外國人看笑話了”的那種羞赧:
“蘇老師,見笑了,在您的國家,應該不會有這種荒唐的財務部長吧。不過,他也做不了多久了,他爸爸為他打下的人脈基礎,已經被他自己敗得差不多,過一段時間,他就享受不到現在的生活了。”
我還是一直盯著那個被割掉一只耳朵,流血哀叫,周圍人還看著她發出陣陣哄笑的年輕女人。
冷文燮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
“蘇老師,是不是讓您不開心了?”
我這才意識到,我現在不能表現得太過激動,因為我現在的角色,跟他們其實是同一陣營——
作為外國來訪的生物學家,屬于上流社會,能跟冷文燮這樣的人平起平坐,自然不應該對一個螻蟻般的女招待產生太過強烈的同情心。
我回過頭,強迫自己不要去聽去看,背對著那一片熱鬧的場面,冷靜說道:
“沒有不開心,只是覺得吵鬧。”
冷文燮笑道:
“我就知道,蘇老師一看也是不喜熱鬧的人,來吧,請讓我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肯定會喜歡。”
接著他不由分說便拉起了我,他沒有用很強的力道,但肢體語言表達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他熟練地七拐八繞,把我帶到一個僻靜的所在。
這里全都是一個個小房間。
個個房門緊閉,只有門把手上有綠色和紅色的標志,微微發著光。
冷文燮站在這一排小屋子門口,站定,突然開口:
“蘇老師,可能剛才的事情會引起您的一些誤會。那個被割掉耳朵的女人不是人類,而是生化人。
您知道,在我們的社會,生化人并沒有完整的人權,所以她們怎樣被對待都無所謂。
他們可以是貓,可以是狗,可以是豬,可以是玩具,可以是工具,但就不是人。
既然非我族類,怎樣做都是可以的,對吧?
您放心,我們J市是很安全的,正是因為我們對生化人實施這樣嚴格的區別對待,才能充分保證人類的權益。
作為我們市政廳高薪聘請的生物學家,您在這里一定會享受到最高規格的接待。”
我牽動了一下嘴角,算是回答。
當時沒有鏡子,但我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如果當時手里有刀,我不能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忍住一刀宰了他的欲望。
這種人是完全沒辦法跟他講道理的。
我終于明白那句“屁股決定腦袋”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人類,他所處的陣營決定了他必須站在他的位置想問題。
在這個核冬天的世界,生化人從基因、體能以及健康方面占盡了優勢,他們是那些天生免疫核輻射的幸運兒的復制體。
如果單論生存能力,他們完爆世界上現存的這些體弱多病的真正人類。
而人類把這個世界打造成一場階級的游戲,然后通過頒布不平等的法律來作弊,確保人類自己永遠能贏。
一開始人類批量生產生化人,只是為了讓他們為自己服務,去環境最惡劣的地方工作,去成為健康內臟的供體……
人類對生化人予取予求,卻沒有意識到,由最健康的基因復制而來的生化人,其實遠比真實的人類更完美。
但傲慢的人類,怎么可能允許這種情況存在?怎么可能允許比自己完美得多的生物凌駕于自身之上?
人類站在自己的立場,想:
“我制作了生化人,我是生化人的造物主,我是神。”
然而人類有諸多的弱點,終究無法成為真正的神,甚至他們連內心的邪惡都無法控制,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才造就了世界的灰暗現狀。
現在,真正的世界創造者來了。
而且她非常憤怒。
不一會兒,從某一個小房間里走出一名身著黑衣的中年女子。
她徑直朝冷文燮走來,熱情得打招呼:
“冷部長,您來了,喲,您還帶了客人。”
說完她上下打量我。
我也回以她冰冷的目光。
冷文燮介紹道:
“這是我們J市尊貴的客人蘇老師,外國生物專家,最近在為我們的重要項目做高級顧問,平時工作非常辛苦,今天我帶蘇老師來放松放松。”
黑衣女子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
“冷部長,您放心去玩兒,我保證讓蘇老師過一個滿意的夜晚。”
冷文燮離開后,黑衣女子帶我進到一個大廳,里面有男有女,他們站成兩排,溫順地低著頭,像排列在櫥窗上的商品。
黑衣女子道:
“蘇老師,這里是‘車站’最隱秘的地方,知道我們這里的人不多,出入于此的,只有冷部長那個級別的人,所以您放心,在這里,您可以釋放所有的欲望,不用擔心泄露出去,至于他們,”
她抬頭滿意地來回看了幾眼,“他們就是您的掌中之物,無論您怎么玩兒都可以。反正都是批量生產的商品,玩兒廢了扔掉就是。
您今天想怎么玩?我們這里有好幾個主題供選擇,這些既定的主題,都是這些招待員們已經熟練了的,當然如果您自己有新的創意,也隨您高興。
總之一句話,來這里,您只管極致的放縱,其他的都不用擔心。”
我不動聲色,接過黑衣女子所謂的“主題選擇”目錄,上面的文字令人觸目驚心:
虐殺,肢解,輪,體驗各種古代刑具,大逃殺,“捕獵”……
原來,在這個隱秘的所在,文明社會不被接受和允許的一切,在這里都成為打包售賣的體驗式服務!
黑衣女子在我看目錄的空當,抬手招呼道:
“你們都湊近一點,抬起頭,讓我們的客人好好挑選一下。”
原本站成兩排的男女,靜默著轉換著陣型,站在我面前呈半包圍造型,以讓我能看清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龐:
林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