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似乎很疲憊。

白夢涵放緩聲音，“我去外面拿一些藥材，等下幫你準備藥浴。”

她知道，現在需要慕容楓一個人去想。

所以，她就給他空間，留給他一個人靜靜。

放下了這么一句話，白夢涵起身，便朝外走。

慕容楓看著她的背影，片刻后，這才無奈的露出一個笑來，只是，他的眼圈，卻是微微紅了。

不該留的人，總是留不住的。

自從他小的時候，一個人背著母親的尸體，去寺廟那邊叩拜神明時，他就無比的清楚著這一件事。

他的母親，是注定留不住的。后宮佳麗三千人，皇帝老兒有著那么多的妃子，隨便挑一個出來，指不定，他都記不住那一個妃子的名字，而他的母親，只是后宮里面的一個平凡女子，所以，她的死，也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只是給一個年紀尚輕的少年，造成了一生的陰影。

只是讓那個少年，求遍了神明，跪遍了萬千階梯，卻還是沒辦法讓神明聽見自己的訴求。

于是，后來，這個少年，他再也不相信神明了。

他開始將凡事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想要得到的東西，想要去挽回的東西，他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去依賴神明了，他選擇了運籌帷幄，他選擇走比別人更多的路，去自己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別人都說他自私，他深沉，他可怕。

但是，走上這一條路，他從來不覺得后悔。

他只后悔自己清醒得實在是太晚了，如果當初，他能夠更早的想清楚這一點，更早的學會運籌帷幄，學會怎么樣去算計人，那么，他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現在，一個個的親人都離他而去了。

他的身邊，只剩下太子妃了。

他的太子妃。

他的小姑娘。

他唯一剩下的親人。

……

白夢涵在藥房里翻找了一陣，這才找到了藥材。

藥材都差不多找齊了，白夢涵剛打算從藥房里出來，卻聽見了外面兩個太子府老奴的議論聲：

“太子殿下這些年里，是越來越可怕了，我今天就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對上他那眼神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那雙眼也太陰沉了，一個這么年輕的孩子，怎么就有這樣的目光！”

說話的人應該是負責廚房送菜的。

今天白夢涵做好那些飯菜后，讓人送到偏廳去，那會兒，慕容楓已經醒了，就坐在主廳那里，所以，被下人看到，并且跟他對上眼神，白夢涵并不覺得意外。

只是……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去形容慕容楓？

白夢涵有些生氣。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反正，現在聽這個奴才這么說的時候，白夢涵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奴才在造謠慕容楓。

慕容楓的眼睛好看極了，而且又是一雙桃花眼，怎么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你沒有聽說過嗎？就是當年，他母妃的那件事情！聽說最開始的時候，太子殿下的人還是正常的，就跟普通的小孩沒什么區別，可是，就是他的母妃死了之后，他整個人都變了！”

白夢涵微微瞇眼。

這個下人所知道的東西，的確比另一個人多。

另一個人面露激動，當即就詢問了：“這件事我只是略微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聽過更仔細的說法，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太子殿下以前的時候，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嗎？你看他現在的手段，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從小就正常長大的人。”

“哎，你真不知道啊，那我小點聲跟你說，就是當年，太子殿下的母妃死了之后，太子殿下失蹤了兩天，后來，他人是自己回來的，當時回來的時候，我們整個府里的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因為他差不多渾身都是血，而且目光還陰沉沉的，特別滲人，對上一眼，就覺得十分可怕，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再后來，他果然是從那天開始發生變化的，自從那天之后，他整個人就變得沒有多少同情心，做事情也是十分的有目的性，也是之后，他這才慢慢被封為太子的。”

“唉，原來還有這樣的一件事情存在，那，其實我感覺太子殿下還挺可憐的……”

“可不是嗎？”

兩個人的說話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再后來，大概是走遠了吧，白夢涵就沒有聽見他們的討論聲了。

只是，他們剛剛說的話，還是長長的停留在了白夢涵的心頭。

原來……慕容楓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有原因的。

她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

在現代的話，和平康盛，哪里會有小孩子跟慕容楓一樣，小小年紀就遭受到這么大的打擊，經歷母親死亡，父親冷漠的事情，最終才發憤圖強，變成今天這個變態樣子？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拿起自己已經都挑好了的藥材，她的心情突然沒有剛開始的時候那么好了。

她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之后，她讓小蝶她們準備好熱水，隨后，才自己給慕容楓準備藥浴。

怪不得他不明白什么是喜歡。

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歡人。

甚至是風憐宜跟他獻殷勤，他也沒有第一時間的明白過來。

因為他一開始，就生活在一個不存在愛情的地方里。

皇帝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有著后宮佳麗三千人，而這三千人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皇帝真的用全心全意去喜歡的。

在這個皇宮里，幾乎人人都是冷心冷情的人。

所以，慕容楓也成為了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現在他能清楚什么是喜歡，能跟自己確定關系，也不知道是經歷了多少的糾結，這才想明白的。

白夢涵不覺得好笑，只覺得心頭一片苦澀。

如果自己早一些明白這一些事情，如果自己早一些的去關心他，疼他，那么，他現在是不是就活得沒有這么累，這么的痛苦了？

這一切，真是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