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體已經(jīng)無礙的孤墨池,只昏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醒了。
因為知道他的身子不會出事了,所以一秋此時并沒有守在床前,而是待在自己的藥廬子里替趙時雨熬藥。
喝的、敷的都有。
比當時給嘲風(fēng)做的要細致多了——畢竟她是個人類女孩,和嘲風(fēng)的神獸之軀不一樣。
孤墨池清醒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看向枕邊的趙時雨。
他知道她被包裹的身體上是如何的千瘡百孔,曾經(jīng)見到嘲風(fēng)身上的創(chuàng)口,他只覺得被樹妖所傷,沒丟了性命算是輕的。
如今放在她身上,他卻只想要將那老樹妖殺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天知道當他看見她被樹妖捆住吸食的時候有多恐懼!
對可能會再次失去她而感到恐懼。
“江云從,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對我下了如此惡毒的咒……讓我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對你牽腸掛肚?”
“縱使你害我、傷我,我依然視你為珍寶?”
“我試過要恨你,但是我對你的恨永遠敵不過你對我下的咒。”
“江云從,你又贏了。”
我卻輸?shù)男母是樵浮?
孤墨池對著趙時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可惜她一句也聽不見。
孤墨池就這樣凝視著趙時雨,直到門口響起敲門聲。
他知道是一秋來了。
于是他坐起來,說了聲“進來。”
一秋捧著一張紅木托盤,上面擺著一只小碗,剩下的都是一些瓶瓶罐罐。
“少主,我估摸著你也該醒了。
“你醫(yī)術(shù)見長。”
孤墨池再次醒來,對自己復(fù)原的速度感到有些詫異。
“你還真的別夸我,這次是多虧嘲風(fēng)請來的修魂士,有了他的幫忙,你才可以恢復(fù)的這么好。”
“蒲老?”
“你認識?”
“見過。”
他曾經(jīng)讓蒲老給趙時雨修過魂,又怎會不知道她身邊有這樣一號人物呢。
“行了,既然你的傷不用我·操心了,那我就來操心操心這個小丫頭吧。”
一秋伸手,打算去解趙時雨身上的白紗。
喂藥、換藥,這些必須極其細致的動作只能他親自來。
交給下人怕搞砸了。
不料一秋剛一伸手,就被孤墨池給拍了下去。
“怎么了?”
孤墨池盯著一秋,臉上寫著大大的“不開心”。
一秋心領(lǐng)神會,搖頭無奈道:
“又希望我救她,又不愿意我看她……可是怎么辦?我救她的時候全部看光光了……”
一秋指著趙時雨身上的白紗帶說道:“看,這些都是我親手上的藥,也是我親手包扎……好的……”
眼見著孤墨池眼里的火苗越燒越旺,一秋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真的惹了不該惹的事兒了!
“少主,你可千萬別跟我動手,我要是傷著了,這后面好些日子呢,誰給她配藥吃?”
孤墨池奪過他手里的托盤,問清楚所有藥性與使用方式之后,就給了一秋一個冷冷的“滾!”字。
一秋交代了幾句,便麻利的滾了。
孤墨池雖然生氣,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為了醫(yī)治她,自己女人被看光的火氣,他還得自己憋回去才行。
小心翼翼的揭開包裹著她的白紗,雖說他清楚會是怎樣一個狀況,但是親眼見到之后,這種心疼才是最劇烈的!
在破除無盡之墟封印之前,孤墨池本不欲與孤絕兵刃相見,但是現(xiàn)在——
他一定會殺盡孤絕手下的每一個兵!
喂藥的過程并不難,趙時雨一直被動的咽著,只是到了上藥的時候,許是疼痛難忍,趙時雨隱隱有了掙扎的跡象。
“乖,不動。”
孤墨池不忍強按著她,只好停止敷藥,等她稍微緩過勁來,又重新一點一點的往創(chuàng)口上敷藥。
可以說是全身敷滿了藥膏。
孤墨池敷完藥,又重新將趙時雨用紗布包裹好,趙時雨又變成了木乃伊的模樣。
“傷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好了,我?guī)闳プ溲悴皇窍胍獪缌怂鼏幔课規(guī)闳タ珊茫俊?
孤墨池的承諾趙時雨聽不見,但孤墨池卻沒打算食言。
等她好了,她要做什么都行,他都會陪她去。
門外一秋等了許久,估摸著差不多換完藥了,這才上前敲門來。
“何事?”
孤墨池知道一秋一直在門外等候,但是此時他并不想看見一秋,因此并沒有打算讓他進來。
“少主,伊縷元君想拜一拜老魔尊夫人。”
伊縷元君從小在魔族長大,老魔尊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她自然也是拿夫人當親娘看待。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既然人都來了,肯定是要拜上一拜的。
但是老魔尊夫人的神像在離幽宮的禁地存放,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
孤墨池看了一眼趙時雨,想著她暫時應(yīng)該不會清醒,于是起身披了袍子,打算帶伊縷元君去禁地一趟。
誰知孤墨池前腳剛出門,原本昏迷的趙時雨便微微有些動彈。
先是睫毛輕顫,再是指尖微動,果不其然,下一秒鐘,趙時雨的眼睛輕輕睜開了。
一時間,她只是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全身都在劇痛中!
全身都痛?
對了,她被老樹妖給卷起來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須,往她身體里鉆的滋味。
剛醒來的趙時雨,視力從模模糊糊到逐漸清晰,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離幽宮。
這是她睡過很多次的床。
趙時雨也終于想起來,絕望的最后一秒,他來了!
她以為醒來后會看見他,可是房間卻連一個人都沒有。
希望落空,趙時雨有些失落。不過這失落只持續(xù)了一小會兒,因為她的身體只能支撐她這么一小會兒,她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
就這樣醒了睡、睡了醒,她不覺餓也不覺渴,只是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孤墨池居然這么久都沒有過來看她。
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趙時雨終于等來了個人。
她看不見是誰走過來,聽聲音倒像是拄著拐杖來的。
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停在她的床頭。
趙時雨都能清楚的聽見,只是她過于虛弱,無法轉(zhuǎn)頭去看而已。
“你是誰?”
一個聽著就很蒼老的聲音在床邊想起,趙時雨覺得很奇怪,這個奶奶主動來找她,難道沒有事先打聽到她是誰?
趙時雨很想回答她,但是無可奈何,她做不到。
“江云從還是趙時雨?”
原來是問這個,她當然是趙時雨啊!
“小姑娘,不管你是江云從還是趙時雨,都請你不要再傷害我們主子了好嗎?”
趙時雨明白她說的什么意思,她想點頭來著,奈何卻只能稍稍眨眨眼。
也不知道這奶奶能不能看懂她的意思。
“我們主子曾經(jīng)為了江云從,拋棄了自己的未婚妻伊縷元君,導(dǎo)致萊山和魔族勢不兩立至今;現(xiàn)在好不容易雙方有了緩和的跡象,我希望小姑娘你不要橫生事端。”
孤塵確實是有個未婚妻,不過若不是這個老太太提起,她壓根就沒有想起來這事兒呢!
“依老身來看,伊縷元君今日前來,少主他不顧及傷重之軀也要親自迎接,說明少主心里,還是有這個未婚妻的。”
有這個未婚妻?
他心里如果有伊縷元君,為什么當初寧愿忤逆老魔尊也要和她退婚呢?
不過趙時雨更加在意的是——伊縷元君來了?
“姑娘,老身如今有個不情之請……”
趙時雨虛弱無比,哪里還能和她應(yīng)答,所以虢姥也不等她回應(yīng),直接說道:
“姑娘傷好后,可否別再叨擾離幽宮了?一千年前,你心懷不軌的插足于孤塵和伊縷元君之間,這一千年后,你難道還要故技重施嗎?”
“你們現(xiàn)代人常說的‘小三’,不就是你這樣橫刀奪愛、破壞別人幸福的女人嗎?”
什么鬼!
趙時雨突然呼吸急促,她被“小三”這個字眼給氣到了。
可是她又無法反駁。
如果說江云從的出現(xiàn)破壞了孤塵和伊縷元君,那么她趙時雨可不算!
再說了,江云從她從來沒有真的愛過孤塵,她使美人計封印孤塵,也是為了當時的蒼生!
虢姥見趙時雨的反應(yīng),知道她是聽進去了。
少主的事情,本不應(yīng)該她來插手。只不過她在見到伊縷元君的時候,對她的心疼讓她情不自禁想幫她一把。
畢竟伊縷元君是虢姥從小看大的好姑娘。
她不希望孤塵再錯過一次!
雖說沒人能斗得過天,可是不試一試又怎么知道,孤塵和伊縷元君不是天定的一對兒呢?
今日在老夫人的神像前,伊縷元君和孤塵并肩而站的樣子,在她看來,分明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趙時雨術(shù)法再強又如何?她一個人類,總歸是要生老病死,即使她長壽,也不過是百年而已。
任何人類,都不可能成為魔尊的終身伴侶!
“唉,小姑娘,或許我話說的重了,但是,眼見著伊縷元君熬了千年有余,終于要和心愛的男人破鏡重圓了,你忍心破壞她、讓她終身愛而不得嗎?”
要……破鏡重圓了?
就在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孤墨池的時候?
伊縷元君,在江云從和孤塵在一起后的第二年,兩人大戰(zhàn)過一次。
是個爽快的女人。
愛的直接,恨得直接。
或許是江云從內(nèi)心的愧疚影響了趙時雨,她突然決定把自己剛發(fā)現(xiàn)的愛情藏起來——就讓伊縷元君去爭取吧,如果她成功了,就恭喜她;如果她失敗了,就怨不得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