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嫣然扣門的手剛剛動作,只聽書房里的司徒湛冷冷道:“進來吧。”
推門進去,白嫣然也被撲面而來的墨香驚到。
這味道,絕非是一兩日練字作畫能有的。
可他是眼盲之人,練字尚且說的過去,但作畫,怕是不行。
書桌后,司徒湛手執狼毫,手下的字蒼勁有力。
若不是他那雙毫無生機的眼底湛藍一片,白嫣然真的要懷疑他的眼疾是否有了好轉。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注意,司徒湛手中的筆墨微頓,輕聲道:“坐吧。”
白嫣然嗯了一聲,也沒多扭捏,自顧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只是她余光瞥見手中的書卷,也不免覺得頭疼。
“王爺,我來王府只是為了給你醫治眼睛,用不著看書識字吧?”
白嫣然看著手中書卷,滿臉嫌棄。
若是醫術她尚且感興趣,可這些名人名事,她確實是不感興趣。
“王府的馬夫都習得一手好字。”司徒湛幽幽開口,沒直面白嫣然的問題。
可他這話出口,卻也讓她感受到了濃濃的嘲諷。
白嫣然嘴角微抽,反問道:“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我還不如個馬夫?”
果然,她不該因為他的一手好字便對他改觀。如此毒舌,活該他吃苦!
“不是。”司徒湛皺眉,語氣隱隱帶著不悅。
白嫣然才懶得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手中的書往桌上一拍,抗議道:“我這人沒什么耐心,記性也差,對于讀書識字實在是一竅不通。”
所以,您老就別折騰我了!
“無妨,由簡到繁即可。”
司徒湛淡淡開口,摸索著掀了手中一頁紙,在雪白的宣紙上落筆寫了三個字。
白嫣然聽他這話本想嘲諷他說的簡單,卻只聽司徒湛開了口:“過來。”
“我不,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我不要面子的嗎?”
白嫣然輕哼一聲,雙手環胸坐的穩穩當當。
司徒湛眉頭一皺,語帶不耐道:“名字都不認識,丟人現眼。”
白嫣然蹭的一下就活了,三步并作兩步湊到司徒湛面前,打算和他比劃比劃。
可她余光瞥見桌上的紙張,也瞬間反應過來那是她的名字。
即便再繁體,可就這三個字,她總不能都不知道。
“王爺倒是一手好字,只是用來寫我的名字,可惜了。”白嫣然語帶感慨,其實是想嘲諷他多管閑事。
可不曾想司徒湛非但沒懂,反而還贊同道:“確實如此。”
簡簡單單四個字,讓本來壓著火的白嫣然,再度炸了。
可她剛要開口,卻猛地想起來自己如今是寄人籬下,得看人眼色行事。
所以,她再一次忍了下來。
“這字,我收下了,王爺的心思,我也明白了!”一番話白嫣然說的是咬牙切齒,抓著紙張便朝外走。
司徒湛好心情的勾了唇角,眼前雖然看不見,卻能想象得到此刻白嫣然有多想殺人。
閨閣女子,本不該有她這樣跳脫的性子,個別提一手的醫書,和面對殺手時的冷靜態度。
她到底是誰?
白嫣然一路罵罵咧咧的回房,絲毫不管旁邊暗衛要殺人的眼神。
到了院落門口,她朝著一臉復雜的暗衛看去,氣不過罵道:“看什么看,你和你們王爺一樣,沒一個好東西!”
暗衛躺槍躺的一臉懵,根本沒想到白嫣然會沖著自己發火。
可他隨即一想她剛剛的話,當即沉了臉,警告道:“姑娘,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白嫣然呵呵一笑,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眼神,轉身進院。
“什么破地方!一個兩個都要來威脅我,真以為我是軟面捏的不成?”
白嫣然越想越氣,一腳將前方的小石頭踢飛。
等到她的身體素質再恢復一些,她非要打得司徒湛滿地找牙!
十三聽到動靜湊上前來,看著她一臉怒意,小心翼翼的跟著一路不敢吭聲。
等白嫣然在屋內坐下,眼光看向她的時候,她這才小聲問道:
“姑娘,定做牌匾的師傅還等在外頭,您可是從王爺那里討來了名字?”
十三不說還好,她一說,白嫣然的火氣更是蹭蹭蹭往上冒。
但十三是她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兇她。想了想,也開口道:“就叫拂春閣吧。”
“拂春閣?好名字,姑娘果然是好文采!”
聽著她語氣里的雀躍,白嫣然也輕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可若不是怕傷了她的心,她其實很想告訴十三,不會夸人就別張嘴。
她剛在書房被司徒湛嘲諷是文盲,現在便聽她夸她文采好。嗯,是好,都挺好的。
白嫣然又被十三拉著說了一通,便小睡了一會兒。
昏昏沉沉中似乎聽到有人喊她吃飯,可白嫣然實在是太累,只是翻了翻眼之后便繼續睡去。
夢里的她一身迷彩裝,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尋找著那些還能生還的姐妹兄弟。
她滿臉都是溫熱的鮮血,有自己的,有戰友的,讓她整個眼前都是血氣蒙蒙的看不真切。
不,不對,她是軍醫,大多是在后方來著。
可這種在前面拼殺的感覺,又那么的真實。她仿佛都能感覺到手中機槍的后坐力,放下槍,手中卻突然變成了一把閃閃發亮的手術刀。
“手術刀!”白嫣然欣喜的笑了,她現在正是需要她的時候。
她低頭仔細看,腰間背著的精巧箱子,剛好是她治病救人所必須的一套家伙。
“太好了,我能治好你了!”
白嫣然驚喜抬頭,眼前的戰場卻仿佛已經結束,只剩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尸體。
滿眼的紅,還有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讓白嫣然失力的癱坐在地上。
她想要起身,可雙手撐著地卻只是感覺到一片黏黏的。手中的手術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拿反,狠狠鉗進了手心里。
皮肉外翻的疼讓她幾乎要昏過去,卻只聽有人在她耳邊念叨著:“白嫣然,你該死!你去死吧!”
“啊!”白嫣然尖叫一聲醒來,大口大口的坐在床上喘息著。
“姑娘,你怎么了?”
外間十三著急的聲音隔著門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