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揉揉眼睛，扭過頭，不再看路中間那團奇形怪狀的“東西”。
那東西仿佛一只被巨人的大腳丫踩膿的爛蝸牛，像廁所里的蛆蟲一樣蠕動著，內臟似的器官從它潰爛的軀體里流出來。
周乾覺得中午吃的撈面條在胃里翻騰，有沖動從嗓子里噴出來了。
“嘔。”
周乾干嘔。
包子扭臉看看他，“你最近怎么老想吐？幾個月了？”
“快一個月了�！敝芮乱庾R地回答。
包子指著他的鼻子哈哈大笑，“你白癡啊！開玩笑都聽不懂�！�
周乾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耍自己，氣乎乎地走快幾步。
“你才是白癡！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雖說一切都是狡猾的黃皮皮算計好的，但要不是包子貪小便宜，或許后來的事就可以避免了。
可這家伙倒好，回魂后，把發生過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包子媽也只當是精神病院醫生開得藥效果好，不住口的夸還是人家西醫本事大。
夸就夸唄，還連帶貶低幾句林振英沒本事，是裝神弄鬼的騙子。反過來勸楊春花以后別再封建迷信。
聽得周乾一肚子火，卻因為師父的交待，不能說出真相！
現在，周乾已經開始跟著林振英正式“修行”了。
還什么都沒學會，周乾發現，自己的眼睛貌似出問題了。
大白天的，只要是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就經常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幻覺，卻又無比真實。
而且那些東西，多數都不怎么賞心悅目……
類似剛才路上那一坨。
這段時間，周乾都很沒胃口，吃不下東西，臉上的嬰兒肥都清瘦了。
“師父，我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周乾把眼睛的變化告訴林振英。
“不要緊，吃掉狗寶的后遺癥�！睅煾高�沒吭聲，惆悵子搶答，“你沒聽說過嗎？貓啊狗啊的，眼睛都很毒，經常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
“那它們……是鬼？”周乾有點小緊張。
“大多數還算不上鬼�！便皭澴雍脼槿藥�，“多數只是比較強烈的念。比方說，路上要是發生過車禍，被撞死的人疼的厲害，恐懼和痛苦的念想就會留在那里。這個念很疼、很怕、很苦啊~~它就扭曲啊扭曲，扭成阿米巴蟲似的一攤，挺丑�！�
“那有什么辦法讓我看不到它們？”周乾問。
“你不去看不就得了�！便皭澴尤籽垡环�，“你看到也只當沒看到，不就等于看不到�！�
“……”這是什么鬼答案，周乾腹誹。
“你想想，你們村的路上是不是有很多屎？你會去專門盯著屎看，研究它長什么樣？是硬的還是稀的？是黃的還是黑的？是什么時候拉的嗎？”
“不會！”惆悵子說的太惡心了，周乾猛搖頭。
“這不就結了！你只會當屎不存在，繞著走過去，更不回翻來覆去地回憶欣賞那坨屎。你就把看到的怪東西都當屎不就結了！”
周乾郁悶啊，他承認前輩的話很有道理，但是，那些東西真的比屎有存在感多了……
“咳�！绷终裼⑶迩迳ぷ樱暗烙堰@番話，話糙理不糙。
現在你的眼睛，就是俗話說的‘陰陽眼’，能看到不屬于人間的存在。
可以說，那些惡念惡執，是因為被你的眼睛看到這個‘緣’而得以現形。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是你的恐懼讓它們變得可怕。
如果你能消除恐懼心，換一種心態去看，大可以使它像神佛一樣莊嚴。”
“師父，你說的是真的嗎？”
周乾懷疑，怎么聽著那么像忽悠人呢？
林振英道貌岸然。
“當然，萬世萬法都是心念變現，所以你希望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唯心！
太唯心了！
周乾腦子里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不知道把師父和學校里的思政老師關在一起辯論，最后誰能說服誰。
……
“周乾！包家寶！”
一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在背后響起。
周乾停下腳步，看到和他們一個學習小組的張妙荷風風火火地跑過來。
小姑娘眉毛很濃，眼睛很亮，英氣勃勃。她扎著條長辮子，跑起來時，像尾巴一樣晃來晃去。
“干啥？”包子大聲問。
“該交學習報了，咱們組的還沒做呢！今天去我家寫吧！”張妙荷大聲說，“真是的，一到放學就屬你倆溜的快，今天總算逮著了�！�
“真煩人�！卑悠沧�，后悔自己沒跑得更快，“我媽讓我早點兒回家，有事呢�！�
“騙人！你回家除了看電視能有啥事？”張妙荷毫不留情地拆穿包子的謊言，“等會兒路過你家，我去跟阿姨打招呼�！�
“哎喲~哎喲~肚子！肚子怎么突然疼起來了？”包子捂住肚子蹲下來大喊，“疼死了~~我得去醫院，妙丫，我、我不行了，作業，就交給你跟周乾了！你倆千萬別辜負我的信任！”
包子仿佛交待遺言一樣聲情并貌地表演著。
“你當我傻子�。 睆埫詈蓾娎币话褦Q住包子的耳朵，提拎著他站起來，“別想偷懶！要不我告你媽！”
“耳朵！耳朵要掉了！臭三八！快放手！”
包子跳著腳嗷嗷叫，周乾卻笑了起來，對付包子這種無賴，就得用暴力手段！
于是，帶著不情不愿的包子，三個小學生趴在張妙荷家的院子里做班報。
包子負責在一堆科普雜志和學習資料里挑選有趣的內容，這是工作中最輕松的部分。
張妙荷和周乾把挑出的文章，簡化后手抄到A4大的白紙上，還要畫一些簡單的花紋，讓版面顯得好看。
“驢老班最煩了，別的班就沒這項作業！”包子一邊把書翻的沙沙作響，一邊抱怨。
周乾的字寫的最好看，正在對著張妙荷寫好的簡稿抄寫。全部心思都用在把每一個字都寫得漂亮工整上，根本不搭理他。
張妙荷正在斟酌文章的詞句，不耐煩地罵道：“閉嘴！你都說八千遍了，比老娘們還啰嗦！”
“你說誰老娘們！”
“誰啰嗦就說誰！”
“……”周乾修煉心水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