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察覺到周乾的目光，也看向他。
周乾這才發現，古怪青年長得其實挺英俊，但眼睛稍嫌細長，微微上挑，像個倒三角。嘴巴比平常人略寬，嘴唇很薄，給人一種薄情寡義的印象。
黑貓在他的大腿上拼命掙扎，可憐極了。
周乾看不過去，帶著幾分責備問，“這是高爺爺的貓，你為什么抓它？”
“它？”青年拎著黑貓后頸上的那層皮，把它提了起來。
這讓黑貓更憤怒了，耳朵向后抿成飛機耳，胸腔里發出悶雷般的咆哮。它惡狠狠地揮爪挖向男人的臉，但因為被抓住弱點，這攻擊無力得讓人替它心酸。
“小鬼，你搞錯了。”青年一本正經地對周乾說，“這只貓干壞事，壞了規矩，本來就該被我抓去打屁股。但因為那老頭跟它有些因緣，我才網開一面，讓它跟了他五年。”
五年？
聽到這個數字，周乾頓時意識到青年并非空口白話。高爺爺說過，他是在五年前遇到警長的。
“你是它原來的主人？”周乾問。
“更準確地說，我是一個動物管理員。”青年挑起唇角，露出一個有些邪氣的微笑，“不過，我不管鏟屎喂飯，只負責打屁股。”
“……”周乾更覺得這人像變態了，“叔叔，虐~待小動物是不對的。”
“哈，你叫我叔叔？叔叔！叔叔！哈哈哈！妙極！妙極！”
青年似乎覺得很有趣，笑得前俯后仰。
但周乾完全不知道哪里好笑，叫叔叔有什么不對嗎？以他的年齡，還想當哥哥或者爺爺嗎？太厚臉皮了吧！
青年笑夠了，摸了摸周乾的腦袋，“小鬼，我救你一次，你這聲‘叔叔’就算還人情了。”
“你救過我？”周乾想了想，“什么時候？我怎么不記得？”
青年一挑眉，臭屁地說，“你現在忘了也無所謂，反正將來，你還是要欠我人情的。第一次就當我免費贈送吧。”
“將來的事你怎么知道？”
“天機不可泄露。”
“叔……你到底是誰啊？”周乾覺得這人看似瘋瘋癲癲，但講的話又似乎暗藏深意。
“我叫惆悵子，你可以叫我……前輩。對了，就叫前輩吧。”
“前輩？”周乾覺得這人有可能武俠電視劇看多了，入戲太深。
“咱們兩個呢，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不過你現在暫時忘了。我這次來醫院，本來是想看看你的，能逮到這只貓倒是意外收獲。”
惆悵子又把黑貓按在腿上，裝出一副憐愛的樣子揉著它的腦袋。
黑貓呲牙咧嘴地抗議。
它越憤怒，惆悵子就越來勁，捏著貓臉擰來擰去。
周乾有點兒明白了，原來惆悵子是爸爸媽媽的朋友，自己小時候曾見過他，但是不記得了。
他看惆悵子蹂~躪黑貓蹂~躪的很開心，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叔……前輩，不要欺負警長，它是只很了不起的貓！”
“哦？怎么了不起？”悵惘子翻著三角眼問。
周乾猶豫了一下，把這幾天晚上的事情講了出來。
“我總覺得，警長并不是胡鬧，而是在守護爺爺。搞不好，昨天晚上，就是因為他不在了，爺爺才會……”
聽到周乾的話，黑貓突然奇異地安靜下來，金瞳里閃過一絲悲傷。
惆悵子點了點頭，“那個老頭年輕的時候受過洗，不歸咱們這邊管了。”
“什么？”周乾沒聽明白。
惆悵子挑著細長的眼睛，斜睨著周乾：“你不知道吧，那邊的死神啊，白癡的很。他們收人的時候，必須站在人的頭前，用肩膀上抗的大笨鐮刀割一下。”
他說著，比劃了一下，不像可怕的死神，倒像地頭割韭菜的老農，左手扯著空氣，右手一劃拉。
“這大概算是個儀式吧，要是完不成這個動作，死神就帶不走靈魂，人就能繼續活著！哈哈哈，夠蠢吧！”
惆悵子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周乾聽著他的話，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畫面。
裹著長長的黑袍遮擋住蒼白骨架軀體的死神，陰森森地飄進了病房，它的肩上抗著一把閃著幽光的大鐮刀，來到高得森的床頭前……
但是，床頭卻有一只黑貓！
兇惡的黑貓勇敢地向死神咆哮！揮舞著尖爪驅趕它滾開。
死神惱怒非常，但無論它怎么威脅，黑貓始終不肯離開，死死地守護著床頭的位置，讓死神無法揮下索命的鐮刀。
惆悵子還在念叨。
“要不怎么說咱們這邊是天~朝~上~國呢。換了無常鬼來，拿著勾魂索一晃，管你魂在哪，一下子就抓走了。所以咱們這兒才有那句老話——‘閻王讓你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那老頭兒能多活兩天，已經夠賺的了。”
“警長果然是在救爺爺。”周乾佩服地看向黑貓，“前輩，警長是只好貓，你帶它回去后，不要欺負它好嗎？”
惆悵子搖搖頭，“小鬼，你不懂。它阻擋死神，在你看來是救人性命，是做好事。但在我看來，就是違反規則。做了錯事，該打屁股。不過，難得你開口替他求情，這次我就當不知道了。不過它以前干的壞事，賞罰還是得按著規矩來。”
“哦。那好吧。”周乾點點頭，也不再勉強惆悵子。
倒是惆悵子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周乾，摸著下巴小聲嘀咕。
“忘川水的效果有這么好嗎？能徹底把性子都給轉了？一個沒心沒肺無血無淚的家伙，怎么變得這么……媽的，我該不會找錯人了吧？”
這時，尚紅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小乾，小乾！”
周乾看看天色，已經快中午了，媽媽是來找他一起吃飯的。
“媽媽，我在這里。”周乾大聲應著，對惆悵子說，“前輩，我讓媽媽請你吃飯吧。謝謝你告訴我那么多事情。”
惆悵子笑著搖搖頭，“不用了。見過你，我也該走了。”
他說著，將黑貓挾在腋下，站起身向遠處走去。
周乾沖他揮揮手，“再見，前輩。”
惆悵子也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小鬼，咱們很快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