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她抗拒來警局，就應該看緊她！怎么還這么大意？”

周愛國一雙染墨的濃眉高高挑起，眼睛一瞪，眉心擰緊，兇得像要吃人的老虎。

沈天德沒辯解。

倒是張皓亮在旁小聲說，“人有三急，沒辦法嘛。小沈能注意到那女孩可疑，問出這些線索，已經(jīng)幫大忙了。”

周愛國沒再抓著沈天德的錯誤不放，吩咐下屬，“去調(diào)河岸附近的監(jiān)控，找出那個叫小雅的女孩的前后行蹤。”

“是！”

有隊員領命而去。

“周隊，那我……”

沈天德正想告辭，周愛國卻拍拍他的肩膀，“跟我來。”

“是。”沈天德當然沒資格拒絕，跟隨他走進隊長辦公室。

周愛國在辦公桌后的木椅上坐下，目光灼灼地審視著沈天德，小小的房間里，空氣沉重得如同泰山壓頂。

沈天德覺得自己簡直像被粘在樹脂里的可憐小蟲，他有個古怪的習慣，一到緊張時候就會忍不住想耍耍賤緩和氣氛。

但是，現(xiàn)在這情況肯定不合適啊。所以，沈天德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醒自己，面前這尊大神可不是能隨便調(diào)戲的，嚴肅！嚴肅！

“周隊，您有什么吩咐？”

沈天德裝出忠勇正直的模樣，扮演合格的人民公仆。

周愛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總算肯開了尊口，“死者的妹妹只有你接觸過，說說你的看法。她提供的那些線索，你認為有多少可信度？”

沈天德整理了一下思路，“可想而知，她還隱瞞了很多重要的情報，但她和死者的關系，以及她說兇手會盯上她，我認為是可信的。那個女孩兒……挺古怪的。”

“哪里怪？”

“我說了您別見笑，我感覺她特別不真實，她太漂亮了，美麗可愛得像是被人精心打扮出來的玩偶。她說話做事也很天真，但這種天真又似乎是一種偽裝。例如，她在河邊徘徊不去，我感覺這個行為就非常刻意。”

“你是說，你會注意到她并不是偶然？而是她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周愛國問。

沈天德急忙澄清，“倒不是刻意針對我，可以是警方的任意人員，那段河岸接近案發(fā)地點，刑警隊總要特別關注的。”

“嗯。”周愛國點點頭。

“或許，她想吸引的不止警方，還有兇手。”沈天德說，“她曾說過，‘如果他知道我的存在，一定會回來殺死我。’也就是說，兇手之前包括現(xiàn)在，還不知道死者有一個收養(yǎng)的‘妹妹’。她不想公開向警方求助，卻想找一個持槍的警察私下接觸……”

沈天德說得很含蓄，但他知道周愛國能聽得懂。

小雅對他刻意的親昵動作，言語中看似天真的挑逗，很明顯是在誘惑他。

以那女孩的美貌，換個年青熱血的愣頭青，未必不會被迷惑，產(chǎn)生“英雄救美”的沖動。為了保護她而成為她手中的牽線木偶。

沈天德繼續(xù)說，“我認為，她是想利用持槍的警察幫她對付兇手。對方如果同意，她會以自身為誘餌引出兇手，刻意制造出某種危險局勢，借警察的手殺死兇手。”

周愛國沉聲說，“你認為，她的真正目的是——復仇。”

“是的。很顯然，她并不期望用法律去制裁兇手。”

沈天德還有話沒有明說，他有種感覺，小雅必須親自殺死兇手的原因和她不能向警方求助的原因是同樣的。

周愛國又喝口茶，放下杯子，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老趙老呂他們哥幾個，經(jīng)常跟我說起你，還有你們學校的老鄭，個個把你吹得天花亂墜，想拉你一把。但是……”

沈天德就知道，表揚后面肯定得接轉折。

“我并不看好你。”周愛國很嚴肅，“年輕人，成績再好，本事再大，如果貪圖安逸，畏危畏難，別人怎么拉，自己不爭氣，還是糊不上墻的爛泥！”

“您批評的對。”

沈天德除了乖乖認罵還能說什么？總不能把自己那見不得光的糾結心思交待給刑警隊長吧……

“對個屁！”周愛國一拍桌子，眼睛瞪的溜圓，“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但你既然進了這行，還呆在這行，就得給我認真起來！有多大能力擔多大責任！”

“是！”

沈天德答應地很認真，說來好笑，明明是在挨罵，他卻挺開心。

“總之，這次你提供的線索很有用，那個女證人只有你接觸過，這個案子你就多出點力。”周愛國放緩了語氣，“明天我跟你們頭說一聲，你這幾天，就先過來刑警隊這邊幫忙。”

“是！”

這算是正式命令，沈天德立正敬了個軍禮。

“行了，你出去吧。去找小張了解一下案件進展，再回去做做準備。”

“那我告辭了，周隊。”

沈天德再次敬禮，轉身離開了隊長辦公室。

走到外間的隊員辦公間，沈天德發(fā)現(xiàn)好幾個同事都在盯著他，張皓亮擠眉弄眼地走過來，一把攬住他肩膀。

“挨批了？別放在心上，周隊這人就是這樣，他越罵你就代表越看好你。”

“那怪不得你天天高興得跟中彩票似的，一看就沒少挨罵。”沈天德笑著說。

張皓亮呲牙咧嘴比劃個揮拳的動作。

“不跟你鬧，說正事，明天我得過來幫忙，案件資料給我看下。”沈天德擺出公事公辦的面孔。

“成。”張皓亮從幾張辦公桌上抽出幾疊報告，拍到沈天德手里，小聲補充一句，“歡迎加入‘老黃牛背黑鍋’大隊。”

“有沒有這么慘？”沈天德失笑。

“你進來就知道了。”張皓亮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淚。

……

沈天德坐在一張相對干凈的辦公桌前，快速瀏覽完了手中的資料。

一天過去了，案件幾乎沒有進展，所以資料并不多，占據(jù)篇幅最長的是驗尸報告。

尸體被砍掉頭顱，挖出心臟，殘酷到夸張的犯罪手段，照常理，一定會在尸體上留下大量的證據(jù)。

但目前驗尸報告上的結論，卻有很多令人想不通的地方。

尸體脖頸處的切口異常平整，不止皮膚、筋膜、甚至骨頭切面都非常平滑，沒有多余殘渣，只有極鋒利的刀刃以巨大力量快速切割才能造成這種創(chuàng)口。

例如，兇手是利用了機床上的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