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眼淚和鼻涕流了滿臉，很丑。
她平時是個很愛面子的女孩，在異性面前最注意形象，可這時候，她完全無法顧及了。
“媽媽……媽媽……”
心里各種情緒紛飛，糾結得難以描述，但最強烈的既不是痛苦，也不是慶幸，而是后悔。
對母親的愧疚和歉意。
王芬三歲的時候，母親在工作時，因為一場意外事故去世了。
那時她還小，其實對母親并沒有太深的印象。
父親在一年后再婚，繼母對王芬不差，但比起親生母親總歸是有差距。
繼母在婚后很快生下個男孩，父親、爺爺和奶奶全都更愛弟弟。
王芬從小就有種錯覺，在那個家里，她是個多余的存在。
尤其是看著父親、繼母和弟弟在一起的畫面，她感到自己格格不入。那種親情的氣場在排斥她。
真細說起來，親人，甚至繼母，對王芬并不是不好。衣食用品從來沒有短過她，更沒有嚴厲地打罵過她。
但是王芬心底一直在渴求著一種，更親昵、更溫暖、更無私的愛。
有時候，看著繼母看著弟弟的眼神，王芬會有一種莫名的怒意。
她怨恨死去的母親，為什么早早拋下自己？
她也很渴望，母親能用那種目光，寵溺地笑著，看著她。
人心和情感實在微妙，明明渴求的是愛，為什么最終卻扭曲成恨？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古怪的男生突然對她說……
媽媽就在她身邊。
她一直守護著她。
“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王芬從懷里掏出那枚白玉佛牌，拿到眼前，拼命想要看清它，想要看到據說在里面的母親。
可是，視線被淚水弄花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俄料的玉石質地普通，佛像的雕功也很一般。但是，因為它是媽媽生前帶過的，所以從小，王芬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小時候的確有過某種幻想，帶著母親的遺物，就好像能稍微感覺到母親的氣息。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母親的懷念變成怨懟，帶著它就單純只是習慣。
事故后，王芬發現玉佛碎了，她聽說過“玉能擋災”，她以為是有靈性的玉或是佛祖保佑。
但守護著她的，原來一直是媽媽……
周乾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孩，糾結了一下，走到床邊，拉起她的手。
“把我的眼睛借給你，讓你見她一次。”
說著，他閉上眼，然后睜開。
王芬震驚地發現，視野中的一切發生了改變。
空氣中，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微塵，有的光潔純凈，有的污濁陰晦，介于虛無與真實之間。
不止虛空，映在眼里的物體也都不同了，病床上的被單只是白色，可色彩的層次卻變得更豐富了，即使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上，仿佛也具備了或多或少的靈性。
這就是……
周乾的眼睛？！
王芬急忙看向手里的佛牌。
有著丑陋裂痕的白玉上，包裹著一個半透明的靈體。
靈體是一位未滿三十的女性，相貌并不是很美，有些清瘦、虛弱……
她小小的，像一團可以捧在掌心中的微弱火焰，身體的邊緣像光波一樣變幻不定。
“媽媽……”
靈體感應到女孩的目光，臉上閃過一抹驚喜的神色。
但那神情瞬間從喜悅變成了擔憂、恐懼。
母親沒再看著女兒，卻望向了周乾，雙唇開合，像是急切地在訴說著什么。
王芬聽不到。
可她吃驚地看到，媽媽向著周乾跪了下來，頭磕在兩手中間，一下又一下。
“媽媽？”
周乾松開了握著王芬的手，她的視線恢復了正常，佛牌仍然是冰冷的無機物。
王芬握緊了它，卻仿佛真的感覺到了母親的溫暖……
王芬疑惑地看著周乾，“媽媽在說什么？她為什么要向你……”
王芬不想說出“下跪”那個卑微的詞。
周乾眼中閃過一抹惱意，沒好氣，“看也知道，她在求我救你。”
沈天德也好、這位母親也好，好像全都吃定了他。
周乾的聲音更冷了，“你身上還留著邪氣的種子。不徹底除掉，下一次，她未必還能救你。”
王芬想起那團冰冷的黑霧，打了個哆嗦。
“你玩過筆仙。”
周乾的語氣，是肯定句。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老太太氣哼哼地走進來。
“你這小伙子，簡直比我老太婆還羅唆。都說八百遍了，我不知道！芬芬也不知道！”
沈天德追在老太太身后，“大娘大娘，您別急啊，我就再問一個事兒……”
但老太太已經看到王芬臉上的淚水，瞪著周乾，很生氣地問：“你干嘛欺負我家芬芬？”
“奶奶……”王芬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淚水，“你誤會了。是我不好，是我……”
“芬芬？”老太太狐疑地看眼孫女，又看看周乾。
“奶奶，能不能麻煩你先出去稍等下，我還有話要和這位同學談……”
“可是……”老太太不放心。
“奶奶，求你了。”王芬沖著老太太擠出一個笑容。
“來吧大娘，咱們繼續聊。”
沈天德極有眼色地發動助攻，扯著老太太的胳膊，把她拉向房外。
……
筆仙在紙上畫出了一個古怪的圖形，大大的圓圈，被一條S形曲線分割成兩半。
王芬怎么也看不明白，但身為一個吃貨，李菁堅信那就是指火鍋。
李菁是個行動派，不管好友的嘲笑，一根筋地就開始努力了。她看了好多美食推薦節目，挑選了一家口碑很好，價位也可以接受的川味火鍋店。
做好了準備工作，某天課間，李菁拉上王芬故意走到白宇飛身邊閑聊。
“小芬，我姐給我了一家火鍋店的代金券，周末我們去吃吧？聽說味道很贊的。”
王芬心里好笑，卻裝出為難的樣子，“周末不行呢，我有事。要不改天吧。”
“可是，代金券快到期了，下周就作廢了。”
“那太可惜了，你去約別人吧。”
不遠處，白宇飛的腦袋歪了過來。他長著副討喜的娃娃臉，個子不高，但人很風趣，在同學中很有人緣。
但王芬對這種類型沒興趣，她喜歡更成熟、更有神秘感的，就像……
“哪家火鍋？”白宇飛湊到兩人身邊，好奇地問。
李菁臉上飛起抹紅暈，她努力保持聲線的平靜，“味蜀居萬盛店。”
白宇飛來勁了，“哦哦，這家我聽過！據說口味很正宗。”他故意搓搓手，做個抹口水的搞怪表情，“我周末有時間啊，李菁，要不我陪你去吧~”
李菁恨不得滿口答應，但礙于女孩子的矜持，裝出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王芬一拍她的肩膀，痛快應道：“好啊，小菁，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呃……那好吧。”李菁偷偷瞄了眼白宇飛，“周六十一點，萬盛廣場見，可以嗎？”
“好嘞！”白宇飛痛快答應，抱拳做了個感激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