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個人走出醫院，各懷心思。
沈菀低抿著唇，一直在想整個晚上發生的事，突然，她一頭撞在了紀北淵的后背上，才注意到前面兩個人停下了步子。
她正想問怎么了，就見醫院門口的臺階下，出現了一個男人。
男人坐在輪椅上，一條褲腿空蕩蕩的，上身穿著黑色的衛衣，頭上戴了鴨舌帽，還戴了一個碩大的太陽眼鏡，將整張臉都給遮住了。
周遭的空氣陡然變得有些壓抑。
“卓沉……你怎么來了……”
葉若然站在臺階上，眼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繼而，又被惶恐不安給取代。
她想上前一步，卻又害怕，止不住的后退，遠遠地站著。
輪椅上的男人緩緩抬起頭，將太陽眼鏡取下來，露出一張猙獰的、疤痕交錯的臉。
沈菀驚了一下，連忙移開視線。
這樣的疤痕她曾經見過，是被大火燒過的人才有這樣的傷……
“若然，好久不見。”
卓沉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像是有石頭劃過沈菀的心口。
她猜測，這個人應該是在一場大火中燒毀了容貌，摔斷了一條腿，聲音也被大火給熏壞了。
從大火中逃生，活了下來，是他的幸運。
可是變成了這樣，又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沈菀不知道該說什么，神情有些唏噓，就是不知道葉若然跟這個男人是什么關系……
那男人又扭過頭，看向紀北淵：“有五年沒見了，你們還跟以前一樣。”
紀北淵聲音有點沉：“這五年，你怎么樣？”
“我很好，平凡的日子也有滋有味，挺不錯的。”
卓沉笑了一下，臉上的疤痕跟著牽動。
沈菀看著他的笑容，讀到了風雨后的平靜，這個男人沒有任何不甘和怨懟，是真的屈服于生活了，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她突然有些欣賞這樣的男人。
“若然，很久沒見了，我們聊一聊吧。”卓沉緩緩開口。
“我……”葉若然根本就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聊的……”
“若然，你錯過了這次見面的機會，以后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卓沉就這么坐在輪椅上，一雙洞察一切的眸子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葉若然。
很快，葉若然就撐不住了，她頹然的垂下眼瞼：“好，去附近的咖啡廳吧，我記得你愛喝拿鐵。”
“那走吧。”
卓沉轉動輪椅，緩緩地朝馬路上移動。
葉若然盯著他的背影，眼眶突然變得赤紅。
他們有兩年多沒見了吧，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如果他早一點來找她該多好，如今的她，已經配不上他了。
她邁動步伐，還是跟了上去。
沈菀轉頭問身邊的男人：“那是誰，他和葉小姐是什么關系？”
“前男友。”紀北淵淡聲道，“也是若然最在意的人。”
“他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沈菀疑惑的問道。
很顯然，葉若然并不想見這位前男友，可是前男友卻找來了，為什么會知道他們在這兒？
紀北淵告訴這位前男友的？
為什么？
促成兩個人復合？
可是紀北淵也不像是這種會多管閑事的人……
想不通，沈菀索性就不再想了。
而咖啡廳里，氣氛沉悶。
葉若然和卓沉相對而坐，兩人面前都放著熱氣騰騰的咖啡。
卓沉伸手，給對面的杯子里加了奶塊：“我記得你喜歡甜一點的味道。”
“但是我已經很久沒在咖啡里放奶塊了。”葉若然唇瓣溢滿了苦笑，“太甜的味道不利于提神醒腦。”
“若然，生活本來是甜的，是你自己非要加了苦味進去，好好生活不可以嗎？”
聽到卓沉的話，葉若然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低抿著唇：“我一直都在好好生活，是你沒有辦法好好生活，我都不知道這幾年你是怎么過過來的……”
卓沉放下咖啡杯，一雙鷹隼般的眸子盯著她：“今天凌晨的火災是怎么回事？”
葉若然抓緊自己的手指：“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若然，我跟你說過無數次了，我變成這樣，和任何人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使命，是我逃不過的劫數，你為什么一定要認定這一切是紀北淵造成的？”
卓沉冷冷的道，“我不希望你背負這樣的仇恨活著，而且，這根本就算不上仇恨，只是一場意外事故而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葉若然拔高聲音，“你別什么臟水都潑在我身上！”
“你應該慶幸沒有任何傷亡，否則，我這樣的身份，一定會把你交給警方！”
葉若然的眼中浮上了淚意：“你怎么可以這么絕情，你不是說會保護我一輩子嗎……”
“是保護曾經的然然，而不是如今的葉律師。”
卓沉冷聲開口，“若然，三年前我就說過，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以為三年過去了，你該想明白，沒想到，你卻一根筋策劃這一切。你還是當初那個善良單純，為底層人伸張正義的大律師然然嗎？”
葉若然渾身僵住。
她眼睛一酸，瞳仁劇烈的收縮，眼淚就這么下來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說道：“卓沉，最沒有資格指責我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會變成這樣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幫你討回公道！你怎么可以指責我，你怎么能夠這樣指責我……”
她說著，捂著臉大聲哭了出來。
卓沉面色不變，就這么冷冷的盯著她：“所以，你承認這場火與你有關，是嗎？”
葉若然張大水霧般的眸子：“你故意套我的話？”
“然然——”
卓沉低聲一嘆，“收手吧，你做的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無論你做什么，都改變不了我們兩人之間的結局……你是葉家大小姐，生來嬌貴，何必為了我背負這些……”
葉若然哭著哭著，忽然大笑起來。
“那場大火之后，你渾身被燒傷，我就說過，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可是你呢，不見我，冷落我，甚至罵我恐嚇我，逼迫我跟你分手……”
“我知道你自卑，你覺得這樣丑陋的自己配不上我，所以啊，我也要讓自己也變得丑陋，這樣，不就配得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