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的晚宴直到夜晚十點才結束。
賓客漸漸散了，沈菀也準備回去，卻被紀老爺子給叫住了。
“沈丫頭，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簽字。”
管家低著頭，將一份文件遞到了沈菀的手里。
她看向封頁，哪怕早就有了心理預設，可“股權轉移證書”幾個大字還是讓她有點不知所措：“紀爺爺，您這是？”
紀老爺子沉聲道：“沈丫頭，不管你進不進我們沈家的門，這都是你應該得的東西，小棠棠有，你也有，別推辭，乖，簽字。”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簽字吧。”
紀老爺子遞了一支鋼筆過去。
沈菀握著鋼筆，心頭百味陳雜，她咬著唇，終于還是松開了筆。
她深吸一口：“紀爺爺，我知道紀家不差錢，也不差這百分之五的股權，可是對我來說，這是一筆巨款，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來說，耗盡幾代人的努力，也無法累積到這么多的財富。”
她合上股份轉移證書，繼續道，“我生下小棠棠，并不是為了得到這些，所以我不能要。”
“我當然知道你生下小棠棠不是為了錢。”
紀老爺子瞪著眼道，“這是我這個當長輩給你的禮物，你必須收下。”
“紀爺爺，您的心意我領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收，如果我收下了，只會印證了輿論，我是為了錢才生下小棠棠的這個事實！”
沈菀的嘴角勾著一抹清清淺淺的笑意。
“我不怕別人怎么議論我，但是我怕別人議論小棠棠的母親，我不想她聽到任何關于我的不好的輿論，紀爺爺，我相信您也不想吧？”
紀老爺子抬頭，看向她澄澈的目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是南亭那小子沒福氣，沈丫頭，那股份你不收，有一樣禮物你必須得收下。”
管家立刻又遞過來了一份文件。
沈菀的嘴角抽了抽：“紀爺爺，真的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
“你現在住的地方是租來的吧，太小了，整套房子還不如小棠棠的浴室大，我做主給你買了一套房子。”
紀老爺子豪氣的把房產證拍在桌子上，“以后小棠棠周末跟著你住，也得寬敞一點，不然孩子住著憋屈……”
沈菀滿頭黑線：“那房子夠住了，比我們之前在國外住的地方好多了……”
“什么？！你們在國外住的地方更小？沈丫頭，你說你，怎么能這么委屈我的小心肝兒，我不管，如果你不收這套房子，以后小棠棠就不跟你住了！”
紀老爺子像個老小孩一樣，將邊上一臉懵懂的小棠棠緊緊摟進了懷中。
管家也在旁邊低聲勸道：“沈小姐，這套房子是老爺子精心挑選的，離紀家老宅不遠，房子附近有一所私立貴族幼兒園，也方便小小姐上學……”
沈菀實在是無力招架。
剛拒絕了巨額股份，此時再拒絕房子，依紀老爺子的脾氣，肯定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
她正絞盡腦汁想著拒絕的理由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紀老爺子掃了一眼：“唉喲，小棠棠，是你的大伯打電話過來了。”
小棠棠噘著嘴，不滿的道：“曾爺爺，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大伯，是爹地，這是小棠棠的爹地！”
“好好好，是爹地！”
這事兒說了這么多次，紀老爺子也只能認了。
小棠棠將手機拿過來，按下接聽鍵，甜甜的道：“爹地，你什么時候回家呀，我想你了……”
她話沒說完，臉猛地煞白。
她瞪大眼睛：“曾爺爺……爹地，出、出車禍了，在醫院里……”
紀老爺子蹙眉，將電話接過來。
手機里傳來葉若然焦急的聲音：“紀爺爺，北淵送我去律所時，路上出了車禍，他流了好多血，醫生說要家屬簽病危通知書，紀爺爺，您快來醫院……”
病危通知書！！
這幾個字，讓紀老爺子一陣暈眩，差點倒在沙發上。
他沉了一口氣：“好，若然，你先在醫院穩著，我馬上過來。”
沈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紀爺爺，紀北淵發生什么事了？”
“出了點車禍，沒事。”紀老爺子強撐著一口氣，“沈丫頭，你今天先在紀家休息一晚上，帶帶小棠棠，我去一趟醫院。”
“嗚嗚嗚，曾爺爺，爹地怎么了，我也要去醫院！”
小棠棠嚇得大哭起來。
紀老爺子的身形有些不穩，扶著桌子搖晃了兩下。
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根本就受不了這么大的刺激。
沈菀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她彎腰，摸了摸小棠棠的臉：“你不是很喜歡紀天哥哥嗎，今天晚上讓紀天哥哥哄你睡覺覺，媽咪跟曾爺爺去一趟醫院，你要乖乖的，好嗎？”
小棠棠哭的淚眼模糊：“不，不要，我要去醫院看爹地！”
“乖，小棠棠，你要乖，乖乖聽媽咪的話，媽咪明天帶你去醫院。”
沈菀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嚴肅的說道。
小棠棠吸了吸鼻子，乖巧的點頭：“好，媽咪，我聽話，你明天一定要帶我去見爹地，好嗎？”
沈菀點了點頭，又交代了紀天一些該注意的事情，這才扶著紀老爺子朝外走去。
半個小時之后，兩人抵達醫院。
急救室門口，醫生一臉嚴肅的道：“病人送醫不及時，腦部受到重創，淤血已經凝結，現在情況非常危急，醫生要采取非正常手段清空淤血，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需要家屬簽知情書……”
紀老爺子的手顫抖著，一向精明強干的老人，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什么叫做有一定的危險？最壞的情況是什么，你跟我說清楚！”
“最壞的情況，就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情況稍微好一點，可能是失去部分記憶……”
醫生斟酌著用詞，“不過，也有百分之四十的幾率會醒來，家屬不要過于憂慮……”
紀老爺子差點暈過去。
“紀爺爺！”
葉若然扶著紀老爺子，眼淚不斷的垂落。
“北淵不會有事的，您千萬不能倒下，您趕緊簽字，您簽字了，醫生才能更好的醫治……”
紀老爺子根本就下不去手。
他無法接受醫生說的那幾種可能。
這是他一直以來最引以為傲的孫子，他無法想象，如果北淵再也無法醒來，他是不是會跟著一起走了……
“紀爺爺，別怕……”
沈菀握住了紀老爺子的手。
“我當初生小棠棠的時候，醫生也給了我這樣一份病危通知書，還告訴我，最壞的結果是一尸兩命，后來，我和小棠棠不也都活下來了嗎？醫生只是負責把最壞的情況告訴我們而已，沒事的，您別怕……”
在沈菀的柔聲寬慰下，紀老爺子總算是順利的簽了字。
啪的一聲，手術室的燈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