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小牛犢似乎還好的樣子,朵朵把心一橫放下簾子,還是先處理完大姑姑的事情再來接它吧。
到得那個破爛小院前,衛三郎心頭火起一腳蹬去,院門咔啦一聲就開了,聽聲音估計那個年頭已久的門閂也被踢斷了。
院里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婦人吃了一驚,大叫起來,“有賊人啊!有賊人啊!”
幾人往門里一去,那干癟老太婆愣了一下,閉了嘴警惕地看著卻沒敢再開口。
“娘你說胡話呢!這大白天哪來的賊人啊?”一個破銅鑼似的難聽的大嗓門兒響著,一個胡亂系著外衫,鞋就那么拖著的臟兮兮的醉漢出了堂屋。
“李大頭!我大姐呢?”
那醉漢手中還拿著個雞腿,朵朵被護在最后,她從人縫里看去,那還并不大的雞腿正是她前日送給大姑姑的--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小雞,被這個混蛋玩意兒給宰了下酒,心中更是生氣。
那醉漢一愣,定睛瞧去,
“呦,原來是爹來了,還有大舅哥二舅子和小舅子呀!你們來了咋也不提前說一聲呢!”
那副憊懶無賴的嘴臉看得岳哥兒就想操著錘上去。
衛二郎不理李大頭,把他一推開,就擠進了屋子。
衛三郎緊跟著進去,岳哥兒也跟了進去。齊哥兒護著朵朵站在衛老三身旁。
衛大郎怕他爹被氣壞了,就扶著衛老三站在院子里。
很快,衛二郎和衛三郎就扶著頭發散亂,臉頰青腫的珍娘走了出來。
走到院子里,眾人就清楚地看到她身上前邊后邊都是腳印,居然還大小不一。
衛老三火冒三丈,氣得渾身哆嗦。
岳哥兒拿出背后的雙錘,照著院子里的一個大水缸就砸去,咣當一聲,里面那又臟又臭不知積了多久的污水就灌了這半院子。
“衛老三!你這是干什么?”一個比李大頭還難聽的干癟嗓子叫了起來。只見一個又瘦又小形容猥瑣的老頭子提著褲子從后院跑了出來。
正是李大頭的爹李富貴。
中午跟李大頭多吃了些葷菜又喝了些烈酒,就忍不住到后頭去蹲著,不料想前面跟地震拆房子似的就趕緊提了褲子往外跑。
岳哥兒拿起個錘子點點他,咬牙切齒地說,
“是你們哪個欺負我大姑了?!”
朵朵早已跑過去,握著珍娘粗糙的手,珍娘身子火燙,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朵,朵朵?朵朵!”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見小小的朵朵,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朵朵小小的身體氣得也是一陣發顫。
“二哥哥,肯定是那個李大頭,你看那個最大的腳印就是他的!”朵朵大喊。
衛老三等人也不出聲阻止,岳哥兒上去就是一腳把所謂的大姑父踹倒在地。
那李大頭平素里仗著身形魁梧,四處招搖,其實里面早就虧空了。被岳哥兒這個孩子一下子撂倒,頓時愣了。
殺豬一般大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老衛家的要殺了我全家呀!”
岳哥兒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怕砸出事了還得要養著他,便拿鐵錘凈往他的屁股和大腿上砸。
那老婦人一見不好轉身往院子外面跑哭喊著要找人來幫忙。
岳哥兒砸了后面覺得不解氣,就把個李大頭踢翻過來,騎在身上揪著頭發沒頭沒臉地瞬間就扇了二十多巴掌。
那李富貴見勢不好,也不敢過來就站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叫。
朵朵說,“齊哥哥,他也不是個好的!”
齊哥兒飛身一躍,一拳上去,李富貴頓時眼前血花四濺,鮮紅一片,沾到眼睛上嚇得昏死過去。
齊哥兒把他拖到李大頭身旁,也是狠狠踹了十數腳。學武之人自是知道哪里更痛,幾腳下去居然又把他給踹醒了過來,只在那地上哭爹喊娘。
朵朵早就從灶房倒了碗水出來,給珍娘喂了藥進去。
衛三郎拖了兩把椅子出來,安置好珍娘,又叫衛老三也坐下。
這時候衛二郎又進了屋子,一手一個拉著兩個娃娃走了出來。
他們見到朵朵手中扶著的珍娘,“哇哇哇”地哭著就跑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摟著。
“娘,娘,你醒醒呀,你不能死啊!”
“娘,小翠兒害怕!娘,你醒醒啊!”
衛二郎從后面蹲下來攬住兩個瘦弱的孩子,側過頭兩行淚就滾了下來。
朵朵看的心酸,“你們別哭了,大姑姑吃了藥,很快就沒事兒了。”
她從空間里取了兩塊糖順勢塞進兩個還在大哭的小嘴里,“你們吃,別哭了。大姑姑很快就醒,我保證!”
兩個孩子突然感到嘴巴里異樣的甜蜜,一時都愣了,閉上了嘴巴傻楞楞地看著這個比他們還小的女娃。
“這是你們的表妹,叫朵朵。”二郎溫柔地給他們擦去臉上的淚水,“朵朵,這是你栓表哥,這是你翠表姐。”
朵朵便乖巧地叫哥哥姐姐。又給他們手里塞了幾塊糖,拿了張干凈的帕子幫他們擦臉。
這時候,岳哥兒和齊哥兒看看差不多也停了手,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哭號——
“里長啊,你可得給俺們做主啊,你看著光天化日地就敢來殺人啊!”
接著,那個一臉刻薄短命相的老太婆帶著一幫人就進來了。
正是李家莊的里長李大軍和幾個村民。
衛二郎聽見老太婆喊里長,便伸手撣了撣長衫,做了一個揖。
來人見衛二郎風度翩翩,趕緊還禮不敢胡亂開口。
門外那個華麗的馬車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看看那兩匹連一點雜毛都沒有的大白馬就知道,非富即貴呀!
“請問兄臺怎么稱呼?”
“客氣客氣,我姓李名大軍,正是這個李家莊的里長。”李大軍看著四十多歲正當年的樣子,國字臉,硬硬的短胡茬,看著倒還不是很難纏。
“小弟喜嶺衛顯禎,正是這李大頭的妻弟。”
“哦,衛秀才呀!”李大軍恍然大悟,連連抱拳。“衛秀才才高八斗又心懷鄉親,前些日子縣里主簿和學正來我村視察村民教化一事,多次提到鄭縣令對您是贊不絕口,要我們其它村子都好好學習呢!”
大令朝確實很看重民眾教化,轄內民眾的教化程度是每個官員每年都要被考核的重要內容。永安縣內廉修昌和朱知高倒是經常一起下來到各個村鎮檢查和指導工作的,也算是勤政了。
“原來是朱主簿和廉學正,謬贊謬贊,都是學生應該做的!”衛二郎朝永安縣的方向側身拱拱手,謙虛地回答到。
這李大軍一聽,衛秀才果然和官老爺們相熟,更是收斂了心神,恭謹面對。
二人啰嗦了半天,才站直身子。李大軍看看這一院子狼藉,有些為難地望向衛二郎,
“衛兄,這里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他小心地開口問道。
衛老三此時由衛大郎和衛三郎攙扶著也走上前來。
衛二郎介紹道,“這是家父,家兄和小弟,”幾人又互相見了禮。
“前日,家姐珍娘就是李大頭的妻子李衛氏來家,說是婆家收稻子要借我家牛車一使。我們便讓小弟親自套車并帶了各種禮物將家姐連夜送回。哪料到今日接到信息說家姐被毆,人事不省,我等便匆匆趕來。”
李大軍上前看到栓哥兒和翠姐兒抱著的珍娘看著渾身是傷,昏迷過去的模樣,也是心下一凜。
其實珍娘此刻倒不是真的昏迷,卻是朵朵之前在水里摻進去的安神劑起了作用。她受盡折磨,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恢復。而且朵朵也不想再讓她被這一家子來煩。
農村里面因為家庭不和睦,娘家人來找、來打架、來撐腰的比比皆是。這李大頭一家子素來名聲就不好,不但搓磨兒媳,跟村里人的關系也是極為差勁。
今日看到他家人被打,后頭暗自開心的多去了。
要不是今天一大早,李大頭趕著個牛車送到李大軍家里硬是說要幫他家干農活用,他才懶得被那個死老太婆拽過來看他家這些亂事兒。
想到這兒,他趕緊走到院門口,招手叫過來一個半大孩子,耳語了幾句后又轉身進來院子里。
李大軍進來后就對著那個刁鉆刻薄的老婦人一通罵,“李胡氏呀李胡氏,你這一家子可是壞了心肝呀!這李衛氏自打嫁入你家是臟活兒累活兒一個人干,娘家還不時地請人捎東西過來。這李家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都知道你家李大頭走了狗屎運娶了個好媳婦兒!可是你家呢?你是天天橫挑鼻子豎挑眼,那李大頭更是喝醉了就把珍娘往死里打。你說說為了你家這點破事兒我都來了多少回兒了?”
這話倒是實情,好多次衛珍娘被打得都快搗不過氣兒,栓哥兒和翠姐兒就趁李富貴和李胡氏他們不注意跑出去喊人來救。
只是珍娘卻從來不跟衛家人說。
如今聽得衛老三在一邊是老淚縱橫,連連出聲感謝李大軍和眾位鄉鄰。
李大軍忙說,“應該的應該的,這是我李家莊對不住你們老衛家啊!”
他繼而轉向衛二郎,
“衛兄啊,你看李衛氏這傷得也是不輕的樣子,要不你們先接了她們娘三個先回去。等人大好了,咱們再一起把這事兒說道說道?”
此言一出,正合衛家諸人心意,他們急著回去給珍娘治傷,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哞~~哞~~”
突然,院外響起洪亮的牛叫聲,朵朵撒丫子就往外跑。
門外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衛阿蠻。
見到朵朵出來阿蠻就高興地甩著小尾巴啪啪啪啪地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