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喻站在病床前,望著病床上的蕭雷,沉默不語。
自從那一起重大車禍之后,蕭雷已經(jīng)昏迷了半年有余。他如今全靠各類醫(yī)用設(shè)備維持著基本的人體機能,意識全無。
蕭喻基本上每過兩三天就要來看一次他,即便是公司最忙的時候,他也從未缺席。
外界媒體自然是將蕭喻的這種行為不遺余力的大肆報道,不少人贊譽他和蕭雷兄弟情深。當然也會有一些媒體為了博眼球,揣測蕭喻不過是在作秀,提高他作為新上任的蕭氏繼承人的口碑形象。
甚至有小報媒體認為這背后又不可告人的陰謀論,畢竟蕭喻是蕭雷車禍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或許造成蕭雷重傷昏迷的罪魁禍首就是蕭喻本人,而他經(jīng)常來醫(yī)院看蕭雷的行徑,不過是混淆視聽,變相監(jiān)視蕭雷的狀態(tài)罷了。
眾說紛紜,不一而足。
蕭喻向來不在意外界的看法,更何況那些猜測沒有一個能接近真相。
“唉?你哥哥和你……好像不太像啊!”
葉歡語手上捧著一束鮮花,有點好奇的打量著蕭雷。
這是她第一次陪蕭喻來看望蕭雷。準確的說,是她自個兒纏著蕭喻,一路跟過來的。
葉歡語這話聽著邏輯有點怪。畢竟這世上除了雙胞胎以外,沒人規(guī)定說兄弟之間一定要長得很相近。
她之所以有這么一問,是因為蕭喻的面容雖然因為混血的關(guān)系而十分精致完美,但一眼就能看出亞洲血統(tǒng)的痕跡。而相比蕭雷,五官立體,深眸高鼻,無論是發(fā)色還是面部輪廓,都是一個很標準的歐洲人。
蕭喻聞言,眼眸輕微的動了一下,眼波明滅不定。
“當然不像。”
他淡淡的啟唇,語氣中帶著一種很淡的嘲弄意味。
他和蕭雷怎么會相像呢?
蕭雷才是純正的貴族血統(tǒng)繼承者。“蕭雷”這個名字,不過是為了讓他能順利打理蕭氏產(chǎn)業(yè),對外界公布的化名而已。
蕭海虹的兒子,從頭到尾,只有蕭喻一個人。
而蕭海虹,是他父親的情婦。
蕭喻記得自己剛到父親家里的時候,遭到的非議和排斥。那個時候?qū)Υ钣押玫娜耍褪鞘捓住?
或許是因為年齡相仿,又或者是年少的孩子沒有成年人那么多的心機,兩兄弟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
直到某一天,蕭喻父親的原配,蕭雷的母親身亡。
所有的人都以為那個貴族女人死于意外。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蕭海虹,和無意中撞見那一幕的蕭喻。
蕭海虹逼死了那個和父親門當戶對的貴族女人,利用蕭喻的存在,身份一躍從見不得光的情婦,變成了能力卓越的正牌妻子。
那一次,蕭喻認清了自己母親真正的模樣。
對蕭雷的愧疚,以及絕不愿被束縛被利用的內(nèi)心,讓蕭喻選擇了和蕭海虹劃清界限,遠離法國,轉(zhuǎn)投娛樂圈。
旁人看來他的舉動是不受約束的自由玩樂,而真相則是他對自我立場的表態(tài)。
他不想被蕭海虹以“血緣”為由利用,不想成為自己母親牟取權(quán)利的犧牲品。
只是,蕭喻從未想過,時隔二十多年之后,當年的那一幕再一次上演。
而這一次,成為蕭海虹利益犧牲品的,是蕭雷。
蕭海虹用切斷蕭雷的維生儀器作為威脅蕭喻,而這樣的威脅,是非常狠厲而有效的。
因為蕭喻知道,蕭海虹并不是嘴上說說。她的的確確是可能做出這種喪失人性的事情。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蕭喻頻繁的來醫(yī)院看望蕭雷,只因他需要隨時監(jiān)視蕭海虹的一舉一動,以防她對蕭雷下黑手。
仔細想起來,這其中的邏輯多可笑。
蕭喻想到這里,完美的唇角上揚,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冷淡又嘲諷,就好似是一種看破人性丑惡的冷笑。
葉歡語站在一旁等著他后續(xù)的話,卻只見他琥珀般的眼色起起伏伏,根本沒有和她解釋的念頭。
他到底說的什么意思?什么叫“當然不像”?
葉歡語好奇死了,等了幾秒鐘就忍不下去,不由的扯了扯他的胳膊催促道:“然后呢?為什么不像?”
蕭喻側(cè)首凝了葉歡語一眼,唇角的弧度紋絲未變。
可那笑容卻讓葉歡語莫名覺得有點冷。
這個男人明明在笑著,弧度完美而熟稔,卻令人感覺到一種不可親近的冷漠疏離。
“看完了,可以走了。”
蕭喻淡淡的啟唇說了這么一句,不待葉歡語反應(yīng),便率先離開了蕭雷的病房。
他到底是沒有對葉歡語再多解釋一句。
蕭喻的性格一向的懶散的,他沒那個興致,去告訴任何不相關(guān)的外人這些骯臟的、冰冷的秘密。
葉歡語怔愣了一下,轉(zhuǎn)身將手里捧著的花束放在蕭雷的床頭,連忙三步并兩步跟上蕭喻的步伐。
“喂,你說話就說完呀!怎么好吊人胃口!”
葉歡語頗有些忿忿,扯過蕭喻的胳膊兩只手抱住晃蕩了一下:“說啊說啊,怎么回事嘛!”
蕭喻腳步放緩,低眸撇了一眼葉歡語挽著他胳膊的手,輕描淡寫的睨了她一眼。
“蕭海虹派來跟著的人已經(jīng)回去了,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他的語氣是一貫的慵懶,閑閑的幾句話,讓葉歡語靈動的雙眸不由的僵了一瞬。
不過須臾怔神的功夫,等葉歡語回神時,蕭喻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大門走出好遠了。
“喂,你有點紳士風度行不行?你不送送我嘛?”
葉歡語嘟囔了一下,唇瓣翹的老高,頗不開心又不甘心的繼續(xù)上前跟著他,眼看著蕭喻穿過車流,就快要走到馬路對面去了。
“蕭喻你等等我……小心!”
“——吱嘎!”
刺耳的急踩剎車聲響起,伴隨著身后司機的怒斥聲,葉歡語一把將蕭喻從馬路中央扯上了人行道。
“你不要命了啊!”
葉歡語喘著氣,臉上驚魂未定,面容因為后怕而有點蒼白。
蕭喻沒有說話,側(cè)首盯向她,視線一瞬間有點飄。
“喂,你神游什么呢?嚇傻了?”
葉歡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勾了勾唇:“還不快謝謝我的救命之恩。”
蕭喻眼波一震,思緒幾乎在一剎那間就飛到了某個遙遠瞬間,連眼前人的臉也與那張姣好的面容重疊起來。
“她”低著眼睫,因為惹了一出救人的烏龍而尷尬不已。
記憶深處的自己,對著她輕笑,向她伸出手,抓住她因為救人心切而磨破了皮的胳膊,動作輕柔的幫她上藥。
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美好又有點戲劇性的邂逅,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不斷的在蕭喻的腦海里一幀幀如同慢鏡頭一般的放過。
蕭喻動了動唇,那個女人的名字幾乎不受控制的從唇中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