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回去把,軍營重地不能帶女子,況且路途遙遠,著實不方便。”
他的語氣淡淡的,甚至很是無所謂,瞬間就讓香兒失去了再留下去的機會,隨即起身離開。
夏止軒看著香兒離開的方向沒說話。
遠處朝陽漸起,綺麗云霞落在山黛之上,染出一片橘紅,抬眼看去大好河山盡在腳下。
夏止已經(jīng)換了一身銀甲,站在高高的祭壇上,俯首便見腳下一片列隊整齊的士兵。
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轉(zhuǎn)身任晨風(fēng)揚起披風(fēng),他高聲一呼:“攘除奸兇,安我河山!”
下面的人紛紛隨聲高喊“攘除奸兇,安我河山”,氣勢震天,空氣里似乎也多了幾分肅殺的味道。
只是莫名多了一絲傷感。
看著腳下的士兵,他想這萬里江山,由他守護,可是想要的人卻已往生而去。
在上面站了片刻,算是閱兵結(jié)束,應(yīng)該啟程了。
等到夏止軒走下祭壇準(zhǔn)備登車啟程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衣角,他當(dāng)即皺起了眉頭走過去。
只見一根足足有三人粗細(xì)的石柱后面站著一個人,她小心翼翼的多藏著,見到夏止軒的時候似乎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才慌忙跪下行禮。
“你怎么在這里?”他記得他明明拒絕了她昨日的請求,沒想到她今天還有膽子來。
“臣妾放心不下皇上,想要隨軍同行。”香兒低著頭不敢起身,但是語氣卻異常堅定,“請皇上成全。”
她這般模樣讓他有些恍神,看著她倔強的背脊,他忽然想起了慕清瑩。
她從前也是這個性子的,只要認(rèn)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不論如何也沒人能改變分毫。
記憶里的那個身影漸漸的和面前的人相重合,讓他眼睛發(fā)酸,甚至有種要落淚的感覺。
夏止軒狼狽的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地上香兒,晨風(fēng)吹過眼睛將酸澀帶走一些,他才開口:“要跟就跟著吧。”
說完便快步離開了,留下香兒一臉不可思議的愣在原地,好一會才追上去。
軍隊啟程,因為是皇上御駕親征,所以陣仗極為壯觀,出了宮門可以見到街道上人山人海,喧鬧非常,知道隊伍出了城門數(shù)里遠。
香兒雖然跟著軍隊隨行,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一直跟著夏止軒。
畢竟他是皇上,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面,她只能在馬車?yán)锵崎_側(cè)簾看著他挺直的背影。
不過她也很滿足了,至少這次他退讓了,讓自己跟了過來。
就在她出神的看著遠處夏止軒的背影時,馬車旁邊有人策馬而來。
她疑惑的看過去,來不及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對方直接將一個極為細(xì)小的竹筒從窗內(nèi)扔了進去,隨后控馬離開。
疑惑的往那人背影看去,卻見他很快融入了人群里,香兒收回視線,撿起了馬車內(nèi)的竹筒打開,果然從里面取出了一張信紙。
緩緩將紙打開,入目是熟悉的筆跡,卻只有一行字,讓她臉色一變。
等到將信紙收起,香兒臉上的神色還沒有平靜下來,好半晌才皺眉嘆了一口氣。
因為戰(zhàn)事緊急,所以軍隊一路腳程很快,加上有的時候為了抄近道而棄了官道,馬車一路顛簸可想而知。
但是香兒畢竟不是真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妃子,作為殺手,這點顛簸對她來說并不算什么。
隊伍大概又行了三日,她等的終于還是來了。
這日日頭極盛,晌午的時候日上中天,曬得人頭暈眼花,前面不遠處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的,夏止軒便下令暫時停下休息。
待到馬車停下之后,香兒便下了馬車想要到前面去看看夏止軒,卻在半途被幾個圍在一起的士兵吸引了視線。
“怎么了?發(fā)生了侍女事?”香兒一邊走過去,一邊問那些士兵。
知道她的身份,那圍在一起的幾人立馬給她讓開一跳道,有人解釋:“剛才扎營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躺著一個人,這里兇險,娘娘您還是先回去吧,屬下已經(jīng)讓人去通知皇上了。”
香兒本欲也不想多留,打算看一眼就離開,卻不想這一眼便讓她腳步頓住了。
“娘娘您怎么了?”有人看出了香兒的異常,“您是不是認(rèn)識這個人?”
香兒迅速穩(wěn)定心神,卻不置可否,又問:“這人還活著嗎?”
“還活著。”士兵說,“不過是勞累過度暈倒了,看著身上倒是沒什么傷口。”
“那快把人安頓起來。”急忙吩咐身邊的人,“本宮這就是找皇上過來,你們先把人安排好。”
說完轉(zhuǎn)身里面,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繼續(xù)往前走。
“找朕什么事?”夏止軒正在看著手里的一張地圖,對于香兒的到來沒有多的一個眼神。
香兒倒是不甚在意,頓了好一會才說:“方才有將士在林子里發(fā)現(xiàn)一個人。”
夏止軒淡淡的“嗯”了一聲。
畢竟他是皇上,日理萬機,這樣的小事情雖然有所稟告,但是他不一定會親自到場去看的。
“皇后還是去看看吧。”見夏止軒疑惑的看著自己,香兒終于咬牙道,“那人似乎是皇后娘娘。”
夏止軒愣住了,忘記了該如何動作,好半晌沒有回過神,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么?”
壓著心里的難受:“臣妾說,剛才發(fā)現(xiàn)的那個人好像是皇后娘娘,模樣是十成十的一樣。”
來不及細(xì)想,夏止軒立馬起身趕了過去,香兒站在原地看著他急匆匆的腳步,心里微微泛起酸澀。
慕清瑩真的就這么重要嗎?
在得知慕清瑩沒有氣息的那一刻他覺得世間一切忽然了無生趣,他以為他所堅守的情感就此崩塌。
在她離開皇宮之后他想過讓她回心轉(zhuǎn)意,想過和她好好談?wù)劊且磺薪K止在那個小鎮(zhèn)。
之后午夜夢回每次想起的,都是她閉著眼蒼白著臉色隨著花船遠去的樣子,有時候他甚至不敢去想。
他一度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就這樣守著江山孤獨流年,然后去找她。
但是現(xiàn)在她又重新出現(xiàn)在了眼前,倒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旁人沒有見過宮里的皇后,還在震驚于皇上竟然真的的過來了這件事事情里,然后便聽到夏止軒問:“隨行軍醫(yī)呢?”
旁邊的士兵急忙回道:“已經(jīng)差人去找了,馬上就過來。”
夏止軒的視線這才再次落在了面前之人的臉上,吩咐道:“你們先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夏止軒認(rèn)真的看著面前的這個人,好像生怕是假的一樣,他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
就這樣一直看著,知道軍醫(yī)來診治,夏止軒才將視線移開:“怎么樣了?”
“啟稟皇上,這位姑娘并無大礙,只是暫時昏迷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
一直站在外面的香兒看著軍醫(yī)離開,也沒有勇氣去馬車?yán)锟纯础?
有人看不明白夏止軒為何無故關(guān)心一個姑娘,便大膽的前來問:“娘娘,里面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啊?”
香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是還是沒有發(fā)火,只說:“你問這些做什么?”
問話的人自然看出了香兒的不快,遂解釋:“也沒什么,就是在想這行軍路上來了這么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怕不安全。”
“什么來路不明,以后說話注意點,那里面躺著的可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見眾人露出錯愕的神色,她譏誚一笑,“這事是本宮多嘴了,皇上還沒發(fā)話呢,你們切莫出去亂說。”
等到回過神,幾人連連應(yīng)答,接著就退了下去,只剩香兒一個人站在原地,她抬眼看了看天,時間不早了,按理說該啟程了,可是如今多了里面這個人,這時間怕是得再拖上一拖了。
夏止軒一直在馬車?yán)镎疹欀鋈怀霈F(xiàn)的慕清瑩,一時間思緒萬千,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好多話想要說,但是眼下都沒有看著她重要。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感覺死了這么多天的心,重新活了過來。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馬車?yán)镆恢遍]著眼的人睫毛顫了顫,夏止軒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清瑩。”夏止軒下意識的喚了一聲。
也正是這一聲讓慕清瑩睜開了眼,看著面前的人,她眼里帶著驚訝:“皇上?”
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夏止軒想要將她擁入懷中,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你之前不是……怎么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慕清瑩垂著眼睛默了片刻,這才道:“之前我確實中毒了,本來以為是必死,也確實順著花船走了,但是沒想到后來遇到了一個高人幫我解了毒,我又找到了林琛,得知你已經(jīng)走了,心想這樣也不錯,便沒有通知你,你……會不會怪我?”
雖然確實因為她的欺騙而心如死灰,但是眼下他卻并沒有一點氣惱,有的只是一些慶幸。
“能回來就好。”夏止軒認(rèn)真的看著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你活著就好。”
慕清瑩低這頭沉默了片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問:“林琛呢?”
夏止軒被這樣一問,才想起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清瑩你不是和林琛在一起嗎,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