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太后賜下的云雁對襟窠絲裙慕清瑩曾經(jīng)是聽說過的，這套衣裙用的是千金難買到的錦繡妝花緞，此種綢緞只供皇家，足見珍貴。

將衣裙拿在掌中細細摩挲，光滑的蠶絲帶著點涼意，但是觸感十分舒服，裙擺上繡了一簇一簇的艷紅牡丹，張揚而華麗。

太后這意思是要讓她再宴會上吸人眼球嗎？

但是不管太后是什么心思，這衣服她還是必須換上的，再說這么好看的衣裙，也確實討人歡喜。

換好了衣裳，有宮女為她拿來了胭脂膏給她重新點了一個桃花妝，鸞鏡中的那張平常素凈的臉，此刻竟然有些恍人心神了。

云雁裙，桃花面，亭亭玉立自有一種風(fēng)華，一旁的宮女竟然都有些看呆了，良久才回過神請罪。

慕清瑩隨意的擺擺手，說：“走吧，再不過去該遲到了。”

宴會舉行的地方景致不錯，此刻歌舞升平，笙簫不斷，卻見一人緩步而來，款款姿態(tài)，一瞥一笑風(fēng)華瀲滟。

似乎歌舞都靜了，停了，笙簫聲也消失了，在場的一切華麗布置都成了暗淡的底紋，黯然無光，世人眼中只剩那一人的身影。

那人緋紅的華服妖冶，裙裾上的艷麗牡丹繡工精致絕倫，眉間一點朱紅桃花樣，生生比那畫中仙更美了幾分。

眾人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太后看著走來的慕清瑩，眉梢眼角的笑意加深，只見那人盈盈一拜，行禮道：“臣女參見太后。”

“好好好。”太后連連滿意的點頭，“快些起來。”

等到慕清瑩站起身，太后再將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果然是人靠衣裝啊，哀家就說清瑩模樣好，如今這樣一大半，把好皇城些小姐都生生比下去了。”

“太后謬贊了，清瑩實在不敢當。”慕清瑩笑著謝禮。

“快些入席坐下罷。”

慕清瑩這才在眾人的注視下入座，她沒有在意別人，只端端朝一個方向看去。

夏止軒恰好也朝慕清瑩的方向看過去，兩人視線一觸，沒有多的停留，直接分開了。

這時有人開口：“昔日都說什么東越第一美人，臣沒有見過，今日一見慕大小姐方才明白何為‘第一’。”

“慕大小姐風(fēng)采絕然，真真絕色，當真讓我等傾倒。”

“都說美人如詩如畫，慕大小姐卻是比詩畫中的仙子還要美上幾分吶。”

……

慕清瑩素來知道東越民風(fēng)開放，卻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換了一身衣服而已，竟然得到了這么高的評價，她不由得摸了摸臉，似乎這張臉卻是還是很不錯的。

今日的慕清瑩確實很美，尋常她只是疏于打扮，其實底子還是不錯的，今天靜心裝扮了一番，風(fēng)采自然艷壓一切。

她不僅僅吸引了其他賓客的眼球，同樣也吸引了夏止軒的目光。

他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她，張揚妖冶絕艷，他的心也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

有些疼。

他想起了之前的事，之前在宴會上他沒有為她出言拒絕太后的指婚，她落寞孤寂的背影，還有后來她被綁架，他救她出來，她心中卻始終有怨的氣惱。

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想到這里，夏止軒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下，重重將杯子放下之后又給自己續(xù)了一杯。

當眾人都還在議論著方才所見慕大小姐的驚鴻一面里，夏止琪忽然站起來了。

他這一站，夏止軒心里一跳。

“老三可是有什么話要說？”太后如是問，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與寵溺。

這次夏止琪直接離席走到中間去，撩袍跪下后看來一眼慕清瑩，慕清瑩只覺眼皮一跳，便聽到夏止琪擲地有聲的說：“回稟皇祖母，孫兒早已心悅慕大小姐，所以想特請皇祖母賜婚，賜慕大小姐為孫兒正妃。”

手中的酒杯被忽然握緊，慕清瑩身形幾不可見的抖了抖，她緩慢而艱難的轉(zhuǎn)頭，看向了夏止軒的方向，緊緊的盯著，似乎這樣就能將他看透，就能讓他也看自己一眼。

但是慕清瑩失望了，不論多么灼熱或冰冷的注視，夏止軒都只是低垂著頭自斟自飲，毫不受外面影響，好像他根本就沒有聽到發(fā)什么了事情一樣。

他從前對自己說的話是假的嗎？那他所謂的真心呢？也是假的？

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還有些可悲。

上次太后賜婚，他不發(fā)一語，如同現(xiàn)在一樣，是她一個人扛下的，可是這次她還扛得住嗎？她也想要個人一起分擔，他不知道嗎？

還有上次她被綁架的事，是他主謀的吧，他連苦肉計也都用在了她身上，可不可以理解為上心了？

可是若真的上心了，又怎么會現(xiàn)在無動于衷的讓她傷心？

然而慕清瑩不知道，在聽到夏止琪提親求婚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被刺了一下，簡直鮮血淋漓。

他滿心都是慕清瑩，沒有去在意其他，自然也就錯過了慕清瑩的那一個眼神。

他知道這是夏止琪的計謀，但是之前兩人就約定過，要公平競爭的，所以現(xiàn)在，他只能忍。

慕清瑩遠遠便看見了太后滿意的神色，多半是要答應(yīng)了，心里一沉，她就想開口拒絕，即便是太后在不高興她的兩次拒絕不給面子，她也不愿將就自己，即便是氣夏止軒她也不愿用這個方法。

可是剛要站起身，嘶啞干澀的嗓子還來不及發(fā)出一個音調(diào)，便被另一邊的聲音打斷。

只見另一邊也有一個華服少年站起身，拱手施禮后朗聲道：“本王也意屬慕大小姐，方才一見慕大小姐便覺得是仙姝下凡，實在是讓人心動不已，雖說君子不奪人所愛，但是若遇見所愛不去爭取那也太過懦弱，實在不是有擔當?shù)拇笳煞蛩鶠椤！?

“所以今日，本王也大膽一次，索性便直接說出來了。”

此人說完看了一眼夏止琪，夏止軒氣惱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人，但是不敢表現(xiàn)出來，比較對方剛才說出了那樣一番話，他就算是裝也要裝出大度來，不能落了風(fēng)度。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不是東越的，他是另一個國家的皇子，好像還頗為得寵，就沖這身份，眾人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其實這個皇子之前也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慕清瑩的傳聞，整個東越皇城的人都知道慕大小姐是個廢柴草包，甚至花癡，風(fēng)評是極為不好的。

可是上次《沉璧》一曲驚天下，眾人對她的評價就都變了，坊間傳聞她其實聰慧得很，只是一直藏拙罷了。

那時他便覺得她是一個人很有意思的人，直到今日一見，那人比他心中所想似乎還要完美幾分。

自剛才那段話落，現(xiàn)在整個宴會是無人再語，一片死寂的安靜，竟然沒有一人敢再說話了。

所有人都這樣靜靜的等著，包括慕清瑩，她神色有些復(fù)雜的看了一眼站著的皇子。

此刻的太后心中有些慌亂了，這些別國外番的使臣來東越都是別有心機，面上保持平靜安寧最重要，萬不能有一點錯處叫人拿去嚼舌根。

自然，在這件事上也不能偏頗，可是真的要把慕清瑩嫁給這個皇子嗎？太后有些猶豫。

一個皇子的分量不輕，絕對比一個使臣重得多，她是一國太后，是整個東越最尊貴的女人，她不應(yīng)該目光短淺，雖然深居后宮，但是她所懂得的東西并不少。

至少她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能直接拒絕。

思慮良久，太后才說：“哀家雖是婦人，但也深知皇子殿下所言的道理，自然不能有所偏頗，讓人笑話了去，這也對殿下不公道，那不如這樣，既然殿下和老三都有意瑩兒，就來個公平競爭罷。”

“誰贏了，誰就能娶瑩兒做正妃。”

此話一出，無人反對。

“孫兒也是這個意思。”夏止琪壓著心里的怒意說得云淡風(fēng)輕。

兩位皇族為了慕大小姐而筆試，這件事看來確實新鮮，也不知道明日是否會流傳到大街小巷。

禮、樂、射、御、書、數(shù)是君子六藝，君子六藝是安身立命之本，這次的比試也不不外乎其中幾項罷了。

既然約定已成，而時間尚早，所以比賽就是立即舉行，今日這場宴會最有看頭的，無疑就是今日這場兩國皇族的比試。

比賽贏了，抱得美人歸，也為自己的國家掙了面子，可若是輸了，就真的是丟了一國的臉，誰也輸不起，所以兩邊那都是格外認真的，好不謙讓。

第一場比的是“射”。

天下風(fēng)云變幻無常，國與國見最常見的就是打仗，誰都想擴展疆土，名垂青史，兩國前一刻可能是盟友，后面可以立馬翻臉打仗兵刃相接，自然而然這“射”也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夏止琪方才喝了些酒，加上今日本來就有些風(fēng)寒，站在場地上的時候不免有些頭暈，一時有些恍神了。

那個皇子換好了騎射服出來便看到夏止琪皺著眉頭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他也是個從小被寵愛著長大的，說起話來當然也不會太顧慮別人，于是嘲笑道：“怎么，王爺這是要不戰(zhàn)而退，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