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進了一品煙酒, 吳大偉早起過來清點,煙酒儲藏很講究, 他親自盯著入庫, 從冰窖出來看見王鳴盛到了,臉上帶著疲倦, 魂不守舍打了個哈欠。
吳大偉細看過去,微愣,瞧見他下巴跟脖子接壤的地方多了一道兒紅痕, 女人用指甲抓出來似的,不過王鳴盛眼下身邊就圍著梁瓷一個女人,梁瓷這人他接觸過幾次,穩(wěn)重賢惠,不像那么張牙舞爪的妖精, 更不要提撓人。
王鳴盛見他視線一直往他臉上瞥, 瞪了回去, “看什么呢?”
“盛哥今天怎么無精打采的?”
“昨晚睡得晚。”
“盛哥,”吳大偉忍不住叫住他,笑說, “昨晚去哪風流了?”
王鳴盛聞言有些不悅,眉毛一挑, 嚷嚷了句:“說什么呢?”
吳大偉拿著記錄本笑笑, 把碳素筆夾記錄本上,順手往自己下巴上一指,“下巴怎么回事?要不要貼個創(chuàng)可貼?”
王鳴盛眼下還有些火燒火燎的痛, 不可能不知道傷口在哪,隨便摸了一把,混不在意說:“刮胡子的時候失手弄的,很明顯?上次我就說那刮胡刀不行,你吹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怎么說你不識貨。”
“明顯是有點,主要是這個傷疤吧,容易解釋不清。”他關于刮胡刀的事有些冤枉,抿了抿嘴沒多說。
王鳴盛淡淡看他:“我向誰解釋?還得給你們解釋?”
吳大偉見他誤會,本子往腋窩一夾,擺手說:“不是這么回事,是怕你跟梁瓷解釋不清。”
王鳴盛看他一眼,吸了口氣,走到大廳鏡子旁瞅了兩眼,稍微碰了碰,刺痛感頓時遍布整著下巴,吸口氣,回身看著他說:“我不用給梁瓷解釋,她還得給我解釋呢。”
這句話說得吳大偉有點不明白什么意思,不過他沒有多想,跟在王鳴盛屁股后面上了車,車子從地下車庫出來,迅速混入車流,這會兒車流量少,除了幾個紅綠燈稍微停了停,基本暢通無阻。
吳大偉這次手腳慢了一步沒有開車,王鳴盛手搭方向盤看他一眼,半道兒忽然說:“吳經理,你跟上次那個約會的網紅怎么樣了?”
吳大偉沒反應過來,反應了兩秒微赧,“早就過去式了,我上次給你說她是網紅嗎?”
他說:“網紅還是網戀,不記得了,反正帶個網字的就沒幾個靠譜的,沒聽你再提起。”
吳大偉嘆了口氣:“一開始對我挺有意思的,后來見我也不開第一次見面開的車子了,就問我什么情況,我說車子是你的,她就沒再搭理我。”
王鳴盛笑他:“這就有點夸張了,攬勝也不是什么上不了臺面的車子吧?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姑娘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吳大偉支支吾吾了會兒,向他解釋:“其實也不是,她不知道我有攬勝,我跟她后幾次約會一直騎你那輛摩托來的,拉風嘛,我以為年輕姑娘都愛這口。對了,那輛摩托盛哥你最近不怎么騎了啊,平常隔三差五你都騎出去溜達。送暖風的地方有些問題,前幾天我讓他們拉去修了修。”
王鳴盛不軟不硬解釋了句:“你覺得拉風繼續(xù)騎著,我暫時沒那個興致。”
吳大偉一上午跟著他沒干別得,去超市買了米面和油,不用問也知道又要給家里送補給,他很好奇王鳴盛要是沒有如今的身份地位,一大家子怎么生活。
結了賬出來,把推車里的物品裝上后備箱,吳大偉去送車子,王鳴盛點了一根煙等候,吳大偉回來的時候他一根煙抽了一半,遞給吳大偉一根,抬手幫他點燃,說:“待會兒到了我家,別提我爸。”
吳大偉抽了一口,吐著煙問:“怎么了?”
王鳴盛環(huán)視一圈四周,扭過頭低聲說:“老爺子管不住自己的鳥,又在外面勾三搭四了。這次被我媽逮個正著,嘴上說著以后各過各的不干涉了,等我結婚安定了就辦離婚手續(xù),不過不能看見我爸,看見了就不管不顧開口大罵。”
吳大偉啐了一口,不明白道:“你媽為什么非得等到你結婚才離婚?”
王鳴盛無所謂道:“怕我名聲不好吧,具體什么原因我還真不清楚。”
“你爸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慣犯,還有什么好驚訝的。”
“我媽沒想到他歲數這么大還這樣,原本以為他收斂了。”王鳴盛咬了咬牙,恨到,“還別說,這次藏得真嚴密,連我都被蒙騙了。這幾年從來不會夜不歸宿,就中午偶爾跟幾個熟人喝酒吃飯不回家,誰也沒想到還有個小情人。”
吳大偉笑了笑:“你爸年輕的時候確實長了一張招小姑娘待見的臉,不過現(xiàn)在不行了,老氣橫秋的,還黑了不少,也不知道都看上他什么了。只能說明你爸寶刀未老,還揮的動長刀。”
王鳴盛沉下眼,片刻才吐出一個“滾”字,臉上帶著幾分不屑,囑咐他,“這個事你給我爛肚子里,會所里誰要是知道了就是你傳出去的,我就治你。”
吳大偉聞言哭笑不得,“盛哥,我這邊是沒問題啊,但是外面要是傳開了也不能賴我吧?”
王鳴盛不搭理他,挪到副駕駛座,闔著眼假寐,車子穩(wěn)穩(wěn)上了道兒,他吐了一口濁氣,身子往后一靠重量都放在座椅上,半天才說:“管他名聲好還是不好,我干這一行的還能青白到哪去,人分三六九等,上等人里有泛泛之輩,痞子里面也有英雄——”
吳大偉扭頭細看王鳴盛的表情,他微瞇著眼看向窗外,總覺得他還有話得繼續(xù)講,卻沒想到戛然而止便沒再往下。
他倏然感覺自個有些渴,這才想起早起一口水沒喝就忙東忙西。
王鳴盛最近被家庭矛盾鬧得不可開交,表面上沒事人一樣到會所,當著梁瓷的面談笑風生,其實他并不是什么都無所謂的人,早年間父親也出了這么一回事,那時候王鳴盛還沒現(xiàn)在看得開,每天回到家無休止似的矛盾,感覺生活陷入死循環(huán),沒頭沒尾。
長姐把道理分析的很明白,想離婚就離婚,不想離婚就不計前嫌的過日子,畢竟五十好幾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做什么選擇都可以理解。他問母親要不要離,母親仍是狠不下心,一方面有年輕時的夫妻情分,一方面源于父親那張會甜言蜜語的嘴。王鳴盛看清楚事實,也看清楚母親心里咽不下這口氣又過不去這個坎兒。
母親這些年比較迷信,他思來想去,獨自跑了一趟寺廟,添了幾萬的香油錢,那日拉著大師說:“你們不是要普度眾生脫離苦海,現(xiàn)在有人在苦海里等著你們度,我佛是慈悲的,你們得幫我。”
大師被講糊涂,問他怎么幫,他把事情來龍去脈講清楚,大師不愿意插手凡塵俗世,王鳴盛吃了兩天齋念了兩天佛,大師被逼無奈才答應。
王鳴盛隔日就帶著母親來上香,硬拉著她抽簽許愿,解完簽母親舒展往日愁眉,回家后也沒再跟父親鬧架,一直堅持到再一次東窗事發(fā),也就是這次。
也怪不得大師答應幫他的時候連念了兩聲作孽,王鳴盛心里想,什么作孽,我就是孽。
大師解簽當時,他在場,大師捏著竹簽看他一眼,問解什么,姻緣還是財運。
張嘴就編了一個有鼻子有眼的恩怨情仇,問王鳴盛父親早年是否傷過一只黃鼠狼,這黃大仙本來生在家宅,有靈性,不可以隨便擊殺,慘死以后就想報復,所以花身一只狐貍精附著在王鳴盛父親出軌的女子身上,專門勾搭他,才有了這段業(yè)障。
她信以為真,求了破解之法,添幾百的香油錢就安心回家了。王鳴盛一開始覺得母親有些可憐,做這么個局好歹讓她內心有個安慰,也好放自己一馬。
或許大師說的對,作孽,的確是作孽。
吳大偉開了半天車,到路口等指示燈,看了幾眼風景才說:“許文靜說最近小劉不太上進,我估計是這次調度的事打擊到他了。她也沒說太多,具體我還沒問小劉,許經理嘛,做事就比較周全,也不太愿意得罪人,說什么都得掂量著聽。”
“怎么不上進了?”
“隔三差五請假不上班,以前在會所的時候從來不這樣,是不是心里有忌諱故意的?想讓我們再把他調回來?調度這事我覺得也不是不行,教訓也算到位了。”
王鳴盛抿唇聽了一陣,直接問:“他爸進醫(yī)院了,這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這倒是沒聽說。”吳大偉很驚訝,他一點兒消息沒聽說,最近年關比較忙,會所生意好,哪有時間聽手下的人八卦私事。
“你讓下面的人買點補品代表公司送過去表示一下,也顯得咱們關心下屬,只有好處沒壞處。”他頓了下繼續(xù)講,“之前讓秘書統(tǒng)計來會所的那些常客,不管身份尊貴不尊貴,掏錢的都是上帝,以后讓助理留點心,人家生辰的時候送份心意。”
吳大偉隨口來了句:“小劉父親這塊,我是自己去一趟還是派個小弟跑腿。”
王鳴盛看他,不動聲色閉上眼,“你親自去?你可是經理。”
吳大偉這才擺正身份,“是是是,那讓下面的人去做。”聽身旁嘆了口氣,似乎對他無語。
尚苑小區(qū)。
白天車庫空蕩,沒幾個車子,吳大偉來過幾趟,熟門熟路。
王鳴盛送完東西沒多停留就要走,王琦拉住他說:“你要不然搬回來住幾天吧,我們一起陪一陪她。她現(xiàn)在完全鉆牛角尖呢,深陷進去出不來。”
王鳴盛給吳大偉使眼色,讓他先出去,等吳大偉走了才低聲說:“老爺子呢?”
王琦嘆了口氣,“暫時住酒店啊,就你們酒店,你們經理沒給你說?”
“許經理嗎?”
“是,你跟許經理怎么樣了?”
“早沒關系了。”王鳴盛掃她一眼,有些不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琦不好意思笑笑:“你知道我跟她有往來,我們經常一起逛街……人家心里還有你。”
王鳴盛道:“誰心里沒我,心里有我的姑娘從這里排到美國,我夜以繼日幽會都忙不過來。”
王琦不客氣的掃他一眼,“是忙不過來,下巴都被撓破皮了,也不注意影響……你什么時候學會爸爸那一套了?”
王鳴盛眉頭往上一抬,又好氣又好笑,“你怎么就確定下巴是撓的?就不能是不小心劃破的?腦子里裝什么,就愛想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路人:梁瓷呢?
王鳴盛:玩大了,還睡著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