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孫小卉最難忘的一天,哪怕年齡尚小,但她也始終記得那張冷漠的面孔,因為那張臉上的表情,看到她始終是厭惡的,甚至多年未變。
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這個家,簡直是她的噩耗,她甚至做夢都會夢到那個男人拿著竹條追的她到處跑,這種被逮到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至今難忘。
“叫爺爺”
“爺爺”
“行了,這次你們回來的目的我知道,上小學前一個月兩百塊,上了小學一個月四百,多了不退少了給補。”孫小卉的爺爺是念過書的人,在那個年代,能讀到書的或許沒多少人,但他并不是堅持下來的那個,只能說,不是個文盲。
在吃完晚餐后,母親把孫小卉抱在懷里,輕輕的蕩著,哄著她入睡。但她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享受那種待遇了。
在“災(zāi)難”來臨時她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早醒來,天微微發(fā)亮,四川的山很高,那是她第一次記住這高大的山,山間霧氣環(huán)繞,美不勝收。她的父母已經(jīng)踏上了北漂的路,除了車票渾身上下只有四百塊錢。四百塊很少,卻也很多,在這個住著瓦房下雨時需要四處接雨水的家里,再不能拿出更多的錢了。
“爸爸,媽媽?”
“你爸媽走了,以后你就住這了。”
孫小卉那時候很小,她眼中的走了,就是父母把她送去幼兒園后離開,等待天發(fā)黃的時候,父母就會來接她回家。
她坐在院子里,看著雞圈里的雞,豬圈里的豬。偶爾發(fā)現(xiàn)一只不一樣的蟲子,然后大叫,但并沒有人理她,天漸漸暗了下去,她想回家,想爸爸媽媽。
她順著蜿蜒的小路,爬到后院的路上,她記得,他們來的時候,就是從這里下去的,她的爸爸媽媽要是來接她,一定會第一時間看到她的,她坐在路邊,兩側(cè)一邊是竹林,一邊是山,山上樹木茂密。沒多久,天就從黃色變成了黑色,在這個不見人煙的路上,一切都可怕的要死。她覺得,馬路對面走來的可能不會是自己的爸爸媽媽而是可怕的怪物。
越是幽暗的環(huán)境,人就越會胡思亂想,不遠處好像出現(xiàn)了個人影,孫小卉嚇壞了,邊哭邊喊“媽媽我害怕,媽媽,爸爸快來啊……”遠處的人影停下了,孫小卉依舊在哭,哭聲在山間游蕩,孫小卉的奶奶出面將孫小卉帶了回去,說實話,她真心疼這孩子。
多年以后孫小卉問媽媽,爺爺奶奶人怎么樣,她回答說“都不壞,只是有的人替自己考慮多一點,有的人替別人考慮多一點。
拉著孫小卉的那只蒼老的手,恐怕是孫小卉幼年時期在四川得到的不多的疼愛了。
“別慣壞了這丫頭,城里生活過夠了再養(yǎng)出什么毛病!”
“好歹她還是個孩子……”“閉嘴!”孫小卉的爺爺是個大男子主義,他覺得,這個家只有他說的算,沒有誰能反駁他的意思,長期處在這種壓抑的環(huán)境下,孫小卉的奶奶也變得不愛說話,或許是懦弱,也或許是無話可說。
初次見到王浩嶼應(yīng)該就是在那天竹林里,時隔多年在王浩嶼聽到孫小卉對那天恐怖事件的描述后竟忍俊不禁的笑了。
他說“那天我還打算去王嬢嬢家買點東西呢,聽到有小孩哭的那么大聲想湊近了看看,結(jié)果我越走近她哭的越大聲,還叫起了爸爸媽媽,那黑燈瞎火的,我還以為我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呢。結(jié)果這小丫頭啊,還真粘了我一輩子,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在孫小卉的印象里,她第一次見到王浩嶼是在那條小溪旁,她為了追趕一只野貓繞了些彎路又下了個坡,最后撞見了正在桂花樹下蕩秋千的王浩嶼,藍色的襯衫配著他精致的臉蛋著實好看。陽光透過桂花樹的縫隙灑在他的身上,在孫小卉的眼中簡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